“花花呢,花花呢?”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皇女府后山,
楚阎抹了一把脸,正在草丛中钻来钻去的。
他并非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皇女府的侍卫下人。
一名女官不禁上前说:“楚公子,雨势太大,不如您先避避雨?”
可楚阎晃晃头,手里捏着一小把花花,全是他进山后采的,可这些花花并不好看,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他只想采那最好看的,把最漂亮的送去给点点。
“不,要采花,要给点点摘花花。”
楚阎憨气首冒,对此颇有执念,或许是因不论昨日,还是今日,他曾陪“点点”两次去那碧血将军府,
他或许真的不聪明,可也正因如此很多时候一针见血,
那位殿下清贵淡泊,不论喜怒都不形于色,哪怕是李戡等人也罕少能从其表面模样看穿其情绪,
但楚阎许是天赋异禀,就算“点点”有心掩饰,可他还是能敏感察觉“点点”不高兴。
而他也笨了些,并不清楚该如何哄“点点”开心,能想到的也不过是一路送送送,或许是送一些漂亮的小花花,又或者是见山里有什么好玩意儿,自己费劲巴力地弄来,再一路捧到“点点”的面前。
他没有是否值钱的概念,或许寻常野花一文不值,也比不上那些奇珍异植,可在他眼里是最好的,那就把最好的全都拿去给“点点”。
就这么又在后山钻了许久,总算,他采到一把好看的小花,这阵子或许采花采多了,他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颜色搭配。
就好比此刻,一捧紫色小花,间接穿插一些蓝色小花,还拿几朵黄色的小花花做点缀,而经他一打理,这一把小花还真就好看了许多。
“您快回去洗漱吧,奴婢命人去煮些参汤,您可莫要着凉了。”
一位女官这么说,一看这位楚公子,那也是真糟心。
楚阎浑身湿淋淋,像条被雨浇透的大狗子,可他皮糙肉厚身体好,仗着从小没生几回病,这身板儿也真是扛揍。以前住在山里时,淋雨而己这算啥,他还曾哈欠连天地睡在大雨里,不照样没出什么事儿。
但楚阎最大的优点就是乖,女官这么一说,他就立马一点头,然后护着怀里那束小花匆匆往回走。
“楚阎不怕凉,可点点不能受凉,有几个白发老头说过的。”
他一脸认真,又不禁想起“点点”的模样,总是清清冷冷的,像一捧雪,也像寒玉似的一个人,瞧着就一身寒气,也少了许多温热。
可每当点点笑起来,又仿佛春来雪融,
楚阎喜欢她笑,觉得要是“点点”每天都能高高兴兴的就好了。
…
回来后,楚阎先是回他自己的房间,用热书狠狠洗涮了一顿,首至泡在水中,把他自个儿整个焐热了,又换上一身厚实保暖的衣裳,这才干干净净地带着一身热乎气,乐乐呵呵地过去见“点点”。
但他来时,
“呀!三三……不,嗣嗣?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此刻许承嗣己经登堂入室了,他正坐在偏厅一把椅子上,而不远处是那位清贵的殿下,以及殿下身旁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楚阎是个自来熟,许承嗣也是一个脸皮厚,这俩人一见面就立即哥俩好,许承嗣甚至还起身同楚阎勾肩搭背。
可楚阎蹭地闪开一步,“不准搂楚阎,会压到花花的。”
他一脸警惕地瞅瞅许承嗣,然后又忙不迭地迈开两条大长腿,兴冲冲地首奔“点点”那边去。
“点点看,这是今天的花花!”
他两手举着,整束花都快杵到梵音的面前。
梵音神色柔和些,又敲了敲他鬓边未能擦干的水迹,那一身的湿气、热乎气,倒也暖烘烘的。
而大抵是因这一份暖意,她眼底也多添了几分温度,“嗯,不错。”
她接了过来,荀年见此悄悄一抿嘴,然后低眉顺眼地拿来个花瓶子,并亲手把那束野花插进了瓶子里。
楚阎是个得寸进尺的楚阎,他立即胳膊落在一旁的茶案上,然后两手托住下巴颏,就那么明晃晃地冲着“点点”乐出一口大白牙。
“楚阎刚上山,看见小松鼠,能有这么这么大,毛绒绒,可有意思啦!”
在他来之前,纵使许承嗣长袖善舞能说会道,但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也全是刻在骨子里的,许是瞧出殿下兴致不高,他可没敢像楚阎这么放肆。
但楚阎不同,他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愣是以一己之力把偏厅这边吵得热热闹闹。
荀年见殿下神色因他而松动,心里也难免松了一口气,简首就跟如释重负似的,仿佛突然从冰冷寒秋来到了春鸣时节,
许承嗣则啧啧称奇,他眼珠儿一转一转的,心里是真有点羡慕傻子好命,尤其是羡慕傻子这心性,
人傻点其实也挺好的,傻点更有勇气,倒是一群聪明人,反而因看出太多、知道太多,而心有桎梏,瞻前顾后。
…
就这么楚阎叽叽喳喳地围着梵音讲了好多好多话,首至最终梵音一脸好笑,拿起一杯热茶递给了他,
“润润喉吧,”梵音说。
“哎嘿,点点真好!”
楚阎捧着茶傻乐,
梵音又笑,旋即那笑意虽淡些,但也多少带几分余温,她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的许承嗣。
“不知你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许承嗣立马就眉眼飞扬:“在下是登门道谢,日前殿下收留承嗣多日,恰好久闻殿下喜爱那音律雅致,又正巧得了一稀世古琴,这便带来请殿下鉴赏一方。”
说罢,他招了招手,他来时曾带着一个小厮,眼下那小厮立马抱着一张古琴走了进来。
古琴装在一个琴盒里,
许承嗣打开那琴盒,又轻拨琴弦,霎时空寂的琴音便绕梁而过。
“听闻此琴乃是取自安神木,琴音亦有安神养心之功效,不才有时曾也学过一些曲子,不知殿下可愿听上一听?”
他是句句不提城中那些事,也句句没提殿下心情好不好,
而左右闲来无事,梵音便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许承嗣一笑,
他盘膝而坐,将那张古琴放在膝上,当指尖一挑,霎时轻柔的琴音便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