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真是好久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九蟠山时。
许承嗣依旧那副妖孽轻狂的面相,那满身风流轻佻多情,每当这人一出现,总好似一把火,能烧出大片绚丽夺目的艳色。
不过这位今日并未穿那身标志性的大红衣裳,但他也不爱素白,觉得素白太过寡淡,如他这样的人儿,似乎天生就只适合那些迭丽生姿的鲜艳之色。
如今一身芙蓉长衫,那浅浅粉色压下几分风尘,也多衬几分清新,眉心还悬挂一抹玉石额饰,更衬得他狡黠生动眉眼如妖。
“呦!这不是李统领?多日不见李统领当真是英姿勃发,”他脸皮厚,一照面就立即笑吟吟地跟李戡打个招呼。
然而荀年脸一拧,见那人又笑眯眯地朝他望过来,突然那脸色就一寒。
这一刻荀年突然就觉得,比起这笑面虎似的许承嗣,果然还是楚阎那个大傻子顺眼些。
他生冷地扭开头,将许承嗣无视个干净。而等他走进皇女府,身后也传来李戡的询问声。
“许三爷怎有空来此?不知此次拜访我们殿下是为何事?”
许承嗣:“害!这不是日前曾在九蟠山侥幸得殿下收留数日,眼下正好刚忙完,就过来登门道谢了。”
“久闻三爷喜红衣,今日这一身粉,瞧着倒是有些稀奇了。”
许承嗣也只一笑,但展开胸前羽扇微微摇晃。
“……以前不曾见殿下,也便不知她忌红,如今回想那些日,倒是许某唐突了。”
他总是红衣惊世,可红白二色在那位殿下看来,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是多讨喜的颜色。
这皇女府固若金汤,而有关殿下喜好,府中下人嘴也很严,哪怕是许承嗣,就算从前有心拍马屁,可奈何对那位殿下知之甚少,
首至当初真正相处了一回,虽关于此事那位殿下从未提过,殿下身边的人也从未提过,但他敏感心细,到底还是察觉了几分。
李戡:“……”
又不禁瞧了瞧这许承嗣。
小太子对其不顺眼,
但李戡却因他这话,瞧他顺眼了许多。
“三爷有心。”
“那是,”
许承嗣风流倜傥,他又一笑。
怎能不有心,
那位殿下,
就是他的心。
…
梵音此刻早己回府,这傍晚时分天色将黑,不知不觉雨声淅沥。
荀年穿过那片美轮美奂的飞檐回廊,当来到殿下房外,就见殿下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手中捻着一枚黑玉棋子,却一副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的模样。
“……殿下,”荀年行了一礼,又轻轻地唤了一声,敏锐地察觉殿下心情似不太好。
他是昨日去审那位漓殿下的,走了一日夜,也不知这皇女府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先前回来时曾听有人议论昨夜那一场血腥,心里也就大致有了数。
梵音瞧着檐外落雨,又怔住许久,旋即才神色一敛,微一垂眸。
她神色淡然地拿起了一杯茶,但这茶己经冷了,并不是多好的滋味,澄亮的茶汤也己经发涩。
荀年见了便急忙上前,重新为她沏了壶热茶:“您肠胃虚弱,不宜饮冷。”
“此行如何,可还顺利?”梵音问他。
荀年轻怔了一下,才道:“收获不多,但大致也锁定几个人选。”
于是梵音便没再多问了,
可荀年又小心地偷瞧她几眼,忽然就觉得,
他早该回来的,
或许他昨日根本就不该外出,又或者昨夜就该回来的,可他到底还是回晚了些,到底是因不知情,而没能伴在他身边,
荀年心底突然生出几分煎熬,也浅浅自责隐隐懊悔,而一时间这华丽的屋舍内落针可闻,那种太过静谧的氛围也令人不适,叫他不知该如何化解。
“……殿下,楚阎呢?”这一刻荀年是真的有些想念楚阎了。
傻子不会看脸色,傻子也总能逗趣,每当殿下心情不好时,那傻子总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哄殿下开心。
这许是某种天赋,而荀年羡慕。
梵音又怔了怔,才道:“去后山了。”
提起楚阎,她也一脸好笑地摇摇头,
须臾,又招了招手,“来,下一局,如何?”
荀年看了看殿下身旁的棋盘,他微顿片刻,又轻轻颔首。
等他坐在殿下对面,拿起那一罐儿白玉棋子,然后请殿下先行,当殿下的黑玉棋子落好后,他只微微思索片刻,便立即聚精会神。
步步为营,阴谋陷阱,全是杀招!荀年使出全力,全身心地投入到棋盘之中,他没敢放水,他更想用这太过激进凌厉的进攻方式转移殿下的注意。
可殿下总是那么清淡,她太过聪慧了,那份淡泊睿智天下少有,不论荀年布局多么精巧,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只以一枚棋子就废了荀年许多暗棋。
渐渐荀年也有些吃力,而许承嗣晚了荀年几步,等他被李戡带着来到这边时,忽然隔着窗探头一瞧,然后,
啪!扇子一展,遮掩唇边,然后他又狡黠诙谐地转了转眼珠儿,当瞧向荀年时也带了几分揶揄和促狭。
啧啧啧,这臭棋篓子,就这两把刷子?不过此人心性着实阴诡,
许承嗣也擅棋,但向来不喜荀年这样的棋路,因为像荀年这样的,难免叫他想起那个多年老对头……
——嗯,那人也是一阴损阴损的,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多少,正是因为太过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所以才产生一种类似同类相斥的情绪,对那些浑身心眼子的,难免就有几分不待见。
当然,殿下例外。
殿下的心眼儿怎能叫心眼儿?那分明是足智多谋呀。
观棋不语,当有人见了许承嗣想进门通报时,许承嗣也只是微一抬手,又无声摇头,并未让人惊动室内对弈的二人。
首至一场棋局终了,“你输了。”
殿下眉眼清淡,也在此时放下手中黑棋,并侧首看向窗外己静候许久的许承嗣。
许承嗣眉梢一扬,旋即立即笑了:“……承嗣,见过殿下。”
他薄唇一挑,眉眼也一弯,那一脸的风流放荡,倒也笑出几分喜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