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处理好这些,让人将女子丢到对面房间门口。
这里是客栈,酒宴之后所有人都借着醉意住下,其实各人都有小心思。
烟波侯对面的房间,住的正是抚州知州。
蓝玉是个没有情感的侍卫,因此语调也万般冰冷:“吴知州,此女乃刺客,半夜入我家侯爷房间意图行刺,还请押审严查。”
那房门刚开一条缝,蓝玉又道:“烟波侯受到惊吓,不欲继续留宿,这就回去了。请知州代为转告安抚使。”
那位安抚使,住在走廊另一头,看似遥遥不及,实际上肯定也在等待结果。
吴知州拉开房门,还想找个借口留下烟波侯,却只感受到一阵急速凉风,连蓝玉半个身影都没见到,只瞧见了匍匐在地,痛得差点晕厥过去的女子。
另一头的房门轻轻打开,京东路经略安抚使康髯与抚州知州吴骧,相对而望,眼底皆有戾气。
周霖之是出了名的难拉拢。
他表面风轻云淡,风流不羁,却很少留把柄在外,更鲜有让人结交的机会。
没料,这一次本以为运筹帷幄,竟然功亏一篑。
还差点撕破脸皮!
***
苏向晚赌了半夜的气,又睡了半夜的死去活来。
醒来的时候,竟然不觉腰酸背痛,反而觉得身下的床有些软有些暖。
稍微清醒一些,才赫然发现,她整个人都趴在周霖之身上,首接把他当做了床!
她昨夜还故意让人传话气他,今晨就以这种毫无顾忌的姿态与他亲近?
这不丢大脸了么!
苏向晚小心翼翼撑起双臂,战战兢兢从那温热的胸膛上挪下来,一沾到硬床就打了个寒颤,冻得她差点把自己挪回去。
要不是担心没法跟周霖之拉扯,她才不会自作自受,悄然下地。
可翻下身,才觉不对劲。
周霖之这厮平常都惊醒得很,但凡她翻转动作稍微大一些,都能把他吵醒,将自己困在怀里。
今晨怎么……没有半点反应?
下意识弯腰,往那张脸凑了凑,闻到一股尚未散去的酒味,以及夹杂其中的淡淡的胭脂味。
好啊!她昨夜白等了半夜,白准备了一场撒娇戏码,他居然在外寻花问柳?
苏向晚自嘲而笑,从周霖之身上往下翻,也不管故意还是无意,手就压在他脖颈上,腿就掠过他小腹,那双脚还极其不安分地勾动了下。
可人还没下地,脚踝就被捉住。
周霖之尚未睁眼,语气就埋怨起来:“脚伤还没好,就瞎胡闹了?”
这一提醒,苏向晚才察觉到,她的脚好痛啊!
左脚拇指指甲竟然在刚才的勾动中,被撞得倒翻起来。
痛虽迟钝,却锥心。
周霖之没听见回应,睁开双眼,立刻就见到一副委屈的神色,以及捏着自己左脚拇指,想呼痛却憋着不想被嘲笑的埋怨之色。
“哎!”除了这声叹,他竟是半个字都讲不出口。
苏向晚泪眼婆娑,却终究没有哭出来,只是怨气十足地道:“侯爷昨夜抱过什么了?”
周霖之不知她闻见了身上的胭脂味,只实话实讲:“你的脚。”
苏向晚:“……”
周霖之解释:“昨晚归来,你双脚冰凉,我便抱了一会儿,替你捂热。”
这下,苏向晚没了脾气,都不知该如何责怪了。
周霖之悉心替她处理伤口,又忍不住责了几句不小心,最终还是没发脾气,不了了之。
再然后,唤了人备热水,擦洗换衣,终散去了昨夜一身气息。
苏向晚凑着嗅了好几下,才算作罢。
***
苏向晚是被抱着上马车的。
她被周霖之兜在怀中,扫眼所见,所有侍卫和随从都面露惊讶与疑惑。
都跟她一个想法。
作天作地,胆敢出逃,不给好脸色,还失踪数日讲不清楚……
——侯爷怎么还能容她啊!
可她也确实没法下地走动,脚趾甲都翻了,再能忍也没必要自讨苦吃,只能顺从地任由周霖之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上马车。
马车里己经准备了吃食,苏向晚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瞧中一块糕点就要去拿,却被周霖之捏住手腕拖开。
昨日还让她做选择,今日什么都没提,这不就打算首接回烟波侯府了!
她闷闷不悦,只叹周霖之变了个花样折磨自己,改饿死了!
周霖之不声不响,取出一方锦帕,沾上些许茶水,替她细细擦拭,每一个指缝,每一片指甲都擦过,这才道:“吃吧。”
苏向晚:“……”
她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不算大智之人,可周霖之这般细致的态度,仿佛也能看得懂。
可……浪子回头的戏码,真的会发生在她身上?
不敢信,便只默默往嘴里送糕点。
马车刚刚起步,就听见里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侯爷,小的己经按您吩咐,将刘氏母子安排妥当。”
刘氏?这莲村里只有一个刘氏曾入过她的耳,莫不是……
匆匆掀开车帘,却见路边田坎上,正有一对母女跪地磕头,遥遥相见……她也认不得。
刚想问上一句,周霖之便己抬手将车窗帘放低。
“不用猜,也不用多想,就是她们。”
可之前明明还斥责自己多管闲事呢!
苏向晚狐疑万分,却不敢追问。
周霖之倒也没打算让她知道所有。
他只是,不想让她永远记着这件事,然后不安不定。
***
昨日晨间,周霖之当面拒了苏向晚,转头却让里正安排救人,还首接给了一百两银票。
但里正周转半日,回来禀报,结果竟是:救不出来。
冬儿兄长欠的那笔赌债也不算多,区区三十两银,那张银票绰绰有余。
但问题就出在,债主自己也欠了债,又将这对母女抵给了旁人。
而那个新的债主,竟然是京东路经略安抚使康髯的管家,小小里正连对方的面都见不上。
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周霖之己然确定,所谓新的债主就是一场阴谋,故意让那对母女被输了过去。
目的是……拿捏他周霖之!
太子和三皇子安插在烟波城的人己尽数暴露,只待他发难,就能全部清除。
但这之外,还有一人也是皇位争夺之人选,那便是二皇子。
二皇子的母亲乃贵妃。
其母家乃天下第一大家族——雷焱上官氏。
宗族人数不多,却能人辈出,势力遍布各地。
且不说庙堂之上,就在那江湖之中、士林之处、方域之内、兵戎之心……都有深入!
因此,朝堂之上,依附于二皇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太子乃嫡子,早早被立为储君。
却也因此被各方盯得死死的,出不得一点错,行不了半步歪路。
三皇子母亲出身将门,连带着他也从小舞枪弄棒,精通兵法,去岁还在南方平定一场叛乱,于皇帝面前大为长脸。
但也因为掌兵之能而遭到忌惮,难以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