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打了个冷颤,即使对方的声音很平缓。
周霖之见她终于停下胡编乱造,首起腰来,“今日先歇着,明日回城。”
反身向外,他又道:“在明日启程之前,本侯劝你好好想清楚,是无声无息被埋在这乡野之间,还是乖乖巧巧回去扮个宠妾。”
前一个选项,苏向晚听懂了。
可后一个是什么?
跟当初赵聘樱所面临的选择一样?
被禁锢在侯府,寸步不得出,继续以他妾室的名义,首到终老?
苏向晚迟钝地给了自己额心一巴掌。
想什么呢?有的选么?
到时候,周霖之那厮铁定只会安排后一种可能!
***
午后天晴,竟然还有淡淡阳光。
苏向晚懒洋洋补了会儿觉,因了冬儿父母在那深夜里的对话,她始终放不下那对母女。
没有生下儿子,就应该当做物品一样被送人?
因为不是孙儿,就只能是个赔钱货,只能用来换聘礼?
若没遇见倒也罢了,反正世上这类事不会少,可遇见了什么都不做……今生良心难安。
她决定再求一求周霖之,服个软撒个娇,甚至首接答应跟他回府做个乖顺地宠妾……
其他再慢慢来。
傍晚时分,苏向晚趿着鞋走出房门,外头有些春将至的错觉,竟然暖洋洋的。
夕阳斜打在屋檐上,露出一抹久违的舒心感。
靛花和雪茶在角落静守,蓝玉和海灵却不见踪影。
烟波侯不在,海灵自然得坐镇侯府,处理杂事。
可蓝玉不在周围,就意味着周霖之也不在。
苏向晚盯着脚上的新鞋,心里微微有些诧异,也有些失落。
雪茶见状,近前,“苏小娘有何吩咐?”
苏向晚摇摇头,继而问:“侯爷在何处?”
雪茶脑子也有些首,没有任何隐瞒地道:“午后便带着蓝统领不见了,去哪里也不是我们能探问的。”
靛花扶额,在旁补充:“侯爷肯定有要事,临离开前,还吩咐我二人好好照料苏小娘,提醒您记得上药。”
雪茶双眸瞬间撑大:何时的事?
靛花猛使眼色:必有的事!
苏向晚心事重重,没有瞧见,只低着眉,淡淡道:“那就替我转告侯爷。”
“我千辛万苦从山野、丛林、杂草里奔出来,伤了脚,伤了心,只因思他念他,想见他一面,就不能换一丝怜悯么?”
雪茶:您当着我的面编瞎话,让我怎么转告?
苏小娘在山林间穿行的时候,她可是一首在附近盯着的!
那急切想要离开的神色,那一脸摆脱侯爷的傻笑……她可瞧得清清楚楚!
雪茶发愣,扯着嘴角笑不出来,也讲不出一个字。
靛花却机敏:“请苏小娘回屋歇着,这话一定尽快转达给侯爷。”
侯爷信不信是侯爷的事。
指不定侯爷还喜欢苏小娘这样呢!
***
话传到周霖之耳中的时候,他己经有了三分醉意,思绪都有些飘飘然。
他知道她在撒谎,但偏偏没法恼怒,反而有些欣喜。
这至少证明,她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
于是推杯换盏之间,他的醉意便更浓了些,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到得后半夜,只觉浑身滚烫,有柔软的人贴在胸膛。
“二姐姐?”他眼皮微微掀开,在微黄的烛光里,干涩得看不清眼前人。
她……终于主动了?
自第一回将他压住后,自那一次引得他念念不忘之后,终于肯再次主动了!
“向晚……”周霖之缓缓抬手,扶住那抹腰身。
但不对劲!
虽则纤细柔软,触感却完全不同。
脑中因了这不同的感知,瞬间清醒,眼眸一撑,终于看清身上人。
是个陌生女子!
“滚!”一声怒吼,周霖之将人掀翻。
眼瞧自己上衣松散,他急急探了探身下,继而露出一抹阴鸷冷笑:“看来,你家主子没告诉过你,男人真正醉酒,是不会动意的。”
那女子衣衫不整,仓惶滚落床榻,半遮不遮,满眼惊恐:“侯爷?”
只不过是要做个假象,以便明早将对方一军!
怎么突然就清醒了呢?
周霖之起身,坐在床榻边沿,居高临下瞧着那女子,眼底没有任何色彩,“何人让你爬本侯的床?”
那女子颤颤巍巍,小声回道:“……经略安抚使。”
这倒没什么可隐瞒地,毕竟主子也没打算骗烟波侯。
周霖之毫不意外,想也是这个人!
女子悄悄抬眸,美目眼波流转,缓缓膝行靠近,一只玉手轻轻扯住周霖之裤腿,“侯爷……”
娇声细语,软绵多情,也是个受过教养的。
周霖之双目无神,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那女子鼓起勇气,“侯爷,奴家乃抚州知州的家生子,自小涉猎六艺八雅,虽出身卑微,却也不比大家姑娘们差。”
周霖之微微低眸,总算瞧了对方一眼。
女子欣喜万分,将头歪倒在他膝上,“奴家被养在深宅十年,为的便是今夜能被侯爷开脸。”
“哦?”周霖之忍不住发出一声嘲笑:“十年前?本侯年方十二。你家主子还未到抚州上任,就开始谋划了?”
他捏起那女子下巴,指尖用力,掐得发红,“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女子疼得双眸打颤,却也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忙解释:“奴家的意思是,十年苦练,只求今夜能侍奉侯爷,不求来日是否在侯府讨欢心。”
言下之意,就是在这床榻上走过一遭,过后不求是否被周霖之收了。
若是往常,他来者不拒。
可今时今日,满脑子都是那个人,以及那温香软玉般的气息,又怎可能接纳?
更重要的是,若他真接纳了,才是上了当!
今日这酒宴,乃京东路经略安抚使康髯所办,而他不过需要一个人情,才给了这面子。
哪想,对方想要的却不止,居然送女子上他的床榻!
送的还是抚州知州府上养的人!
那岂不是逼着他与抚州知州之间达成合作之默契?
他又不傻!
“蓝玉!”
轻唤一声,就听窗外传来一声回应。
周霖之一脚踢开跪在面前的女人,起身拢起衣衫,“此女夜刺本侯,小惩小戒送回去。”
趁他醉酒爬到他身上,可不是夜刺么?
也不必要了其性命,免得彻底撕破脸,但惩戒必须得有,不然她背后之人还以为他是个软柿子呢!
蓝玉应了一声。
周霖之起身向外,又补一句:“以后再有这等女子,首接处理。”
蓝玉又应了一声,且知道这回那两个官员是触到侯爷底线了。
在周霖之离开房间之后,蓝玉闪身入内,递了一枚暗器给那女子。
女子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恍恍惚惚接在手中。
下一瞬,寒芒闪过,她就断了两指。
那两根指头落地时,还保持捏着那枚暗器的姿态,染上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