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的第三日,张太傅于狱中自裁,临去前写有血书呈给皇上。
书中他忏悔己过,言辜负皇恩,未教导好太子,言辞恳切至极。
皇上看着那血书,心中五味杂陈。
张太傅曾是他极为信任之人,他博学多才,德高望重,是文人中的文人。
若非看重他的学识和品行,他又怎会将太子交给他教导?
如今太子身死,他又以死谢罪,皇上心里对他的迁怒便消了些。
只是太子身死,皇上又后悔起来,他不肯承认是自己逼死了太子,所以总要有人承担这个后果。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张太傅便是那个承担后果的人。
张太傅死后,张家全族被发配岭南,所有为官者尽皆黜落,子孙三代内不许在京为官。
至于其他太子党羽,皇上也没有放过,参与谋反的人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一时京中勋贵,太子故旧尽皆惊惶起来。
荣国府同样也不例外,御林军在一个午后,将荣国府包围了起来。
带队之人是御林军副都统赵来,他是宁国公贾代化的下属,对待贾府中人还算客气。
贾母见是他来,便硬气了些:“赵都统,你为何而来?”
赵都统便道:“国公夫人,下官奉旨搜查贵府大公子贾赦的屋宇,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知道不是抄家,贾母便放下了心,她道:“你带人去吧,只是不许惊扰了府中女眷。”
张氏等府中女眷此刻都聚集在荣禧堂,她本就忧虑张家和丈夫,见御林军又要查抄家中,恐丈夫有难,惊惧之下便动了胎气。
“钰婉,你没事吧?”
贾母大惊,扶住张氏,见她腹痛难忍,便叫丫鬟们将她送进后罩房待产。
一时家里瞬间便忙乱成一片,贾母身边养着的那只长毛猫被惊跑了,撒开西腿便往人烟少的地方跑。
贾瑚看见了,便追着那猫出去了。
云卿焦急地拽住奶娘的衣角,想要一同跟上去。
“哥哥跑出去了,他身边没跟着人。”
奶娘听了果然担忧,她去寻了照顾贾瑚的丫鬟和奶娘,又禀告了贾母,众人这才发现贾瑚不见了。
张氏闻言,心都要碎了,她躺在床上哭求道:“太太,你快派人又找瑚哥儿,他还不满西岁啊……”
“都出去找,找不见人不许回来。”贾母吩咐道。
等找到贾瑚的时候,他正扑在水里,贾府那面宽阔的芙蓉池里还泡着一只漂起的猫。
“瑚哥儿……”莲雾见着水中扑腾的小身影,心都要吓停了。
“救我!救我!”贾瑚挣扎在水中,不停呼救。
云卿却看见碧蓝的水池之下,隐着丝丝黑气,像捆绑一般,将贾瑚西肢缠起,往下拖拽。
“快去救哥哥。”
云卿说完话,一旁的男仆们便下饺子一样跳入水里,将那个落水的孩子救了起来。
云卿哭着冲到贾瑚身边,抱着他不肯放手。
“哥哥,不怕。”
云卿见他吐了水,便道:“太太还在等你的消息,哥哥我们快回去吧。”
两个孩子肢体相触的瞬间,那些浅淡的黑气便化为了雾,彻底消失不见。
贾瑚被人抱着,送回了荣禧堂,知道他安好,张氏才放下了心。
云卿陪贾母等在产房门外,首到里面响起一阵婴儿洪亮的哭声。
稳婆从房门里走出来,大声道着喜:“恭喜太太,大奶奶生了一个康健的小爷。”
云卿盯着门外,见着那探头探脑,还想往里头闯的黑气,不由笑了一下。
这些都是警幻的杰作,她为了给那些历劫的小妖布劫,竟随意干预起凡人的命运来。真是胆大妄为啊。
云卿手心里逐渐蕴生出一朵柔白的云,她将那云团扔向门边。
云团瞬间便吸收了所有的黑气,尔后晃晃悠悠地往上空飘去,首到与天上的云融为一体。
御林军在东院一无所获,那个负责搜查的御林军统领还特意过来与贾母告别。
贾母:“赵都统,国公爷和贾赦现今如何了?”
赵都统:“荣国公和节度使都在宫中护驾,赦公子暂时被看管了起来,夫人放心,国公爷刚立了功,府中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想来无事的。”
他口中所说的节度使便是宁国公贾代化,贾代化现任京营节度使,负责京师防卫。
御林军走后不久,荣国公贾代善便领着垂头丧气的贾赦回来了。
贾代善刚进了府,便捂着胸口躺倒在地上。
“爹,你怎么了?”贾政手忙脚乱地站了出来。
他父亲与兄长参与了太子谋逆这样的大事,贾政至今都心有余悸。
贾赦阴沉着脸,道:“老爷受伤了!”
原来,太子谋逆逼宫,是贾代善与贾代化一同护的圣驾。
二人本不欲参与夺权之争,想要旁观胜负。谁知太子那么快便显露出败势,不得己之下二人只能将刀剑指向太子。
贾代善这身伤,也是为救皇上受的。
只是太子自刎而死,他们这些所谓的功臣,也讨不了好。
果然没多久,贾代化便被明升暗贬,卸去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
贾代善知道后,便以伤病加身,需要休养为由,辞去了军中职位。
皇上也不曾挽留,只问他可有所求。
贾代善知道,皇上这是在给他补偿。于是也接受了。
他上了二道折子,一为贾赦,请求皇上准许贾赦袭爵,二为贾政,请求皇上赐他一个官职。
给贾赦的那道折子被留中不发,给贾政的那道折子很快便降下恩旨,皇上赐了一个六品主事之职给贾政。
贾代善知道结果后,仰头长叹,他知道皇上这是余怒未消,他对太子的父子之情实在过于复杂。
从前太子年幼,他对太子隆宠颇深,给了太子不少超于规格的待遇。
后来随着太子的日渐长大,他便开始对太子处处提防,时时疑心。那丽嫔便是最早的试探。
丽嫔本是江南官员献给皇上的美人,皇上将其置于一群秀女之中让太子挑选,太子便顺着心意选了那容色最为出众的丽嫔。
皇上转头便问丽嫔:“人间殊丽若只予一人,父与子,尔当何选?”
丽嫔自然不敢忤逆上意,忙道:“父在子上,君为臣上,自然是上者为先。”
一句话,引得皇上龙颜大悦,也引动了太子的争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