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时节的遵化铁厂飘着硫磺味,炉头张铁锤的钢钎突然卡在炉口。本该赤红的铁水泛着靛蓝幽光,他俯身探查时,整座高炉突然爆鸣,三百斤铁水如毒蛇般窜出浇铸槽。
"第七炉出事的精铁。"顾衍的铁尺挑起冷凝的铁渣,冰裂纹里嵌着青铜碎屑,"《天工开物》载灌钢法需用熟铁为料,这腥气分明混着高丽硝石。"
韩昭的横刀劈开耐火砖,裂缝中簌簌落下整箱童工血书。最底层的铁片上,歪斜的"救命"被铁锈蚀出孔洞,掌纹与景德镇窑场童工如出一辙。
子时的银矿山飘着水银腥气,矿工赵石头突然摔碎手中的鹤嘴锄。本该青灰的岩层渗出蛛网状血丝,他举灯细看时,三百枚淬毒铁蒺藜自顶棚激射,将《矿冶辑要》钉在岩壁上。
"好一手'石中藏锋'。"陆清晏竹伞尖掠过渗血的岩缝,"这爆破孔位按《九章算术》勾股定数排列,却拼出赤狄狼旗图样。"
萧晨的银丝缠住欲逃的矿监,撕下的面皮下竟是五年前暴毙的冶铁大使。那人咬碎臼齿前嘶吼:"太后的妆奁暗格藏着..."
晨雾中的锻造坊突传异响,铁匠王二突然将淬火桶踢翻。本该清亮的水面浮起靛蓝油花,整排刀坯在蒸汽中扭曲成蛇形。"造孽的勾当!"他抡起铁锤砸向水槽,三百支淬毒箭簇自地缝窜出。
韩昭的横刀劈开滚烫的砧板,夹层中整卷《武备志》残页显出血色运河图。陆清晏蘸取淬火液涂抹梁柱,隐形药水现出顾衍胎记纹路:"这打铁节奏暗合北斗七星方位。"
顾衍的铁尺突然指向通风口,十八架水排同时暴转。飞旋的齿轮间,三百名幼童被铁链拴在传动轴上,脚踝烙印与幽州军械库童工完全一致。
寅时的兵械库突现紫烟,顾衍的指尖抚过雁翎刀血槽。整架兵器突然暴起,三百柄长枪如毒龙出洞。陆清晏的算珠击碎飞旋的枪头,露出的铸铁铭文竟是完整的前朝龙脉图。
"噬心蛊的母虫在此!"萧晨银丝绞碎盔甲架,爆出的金蚕蛊腹刻着七星烙印。韩昭劈开玄武岩地砖,整箱边军血书倾泻而出,最上层的信笺被铁锈蚀穿:"真正的锋芒不在百炼钢,在寡妇磨刀石上滴落的泪。"
地动山摇间,整座铁厂开始塌陷。顾衍抱起幸存的铁匠学徒跃出火海,少年从怀中掏出半块铁符,锈迹拼出的图案正是二十年前的运河改道图。
破晓时分的冶铁池浮着钢渣,顾衍将母亲遗留的锻铁方投入熔炉。靛蓝的火焰中现出完整《九州兵道堪舆图》,陆清晏展开焦黑的《考工记》,墨迹沿着火星轨迹蔓延:"这局棋真正的淬火,在匠人凝视铁流时灼伤的眼瞳里。"
韩昭劈开最后一道铁闸,整箱蒙童铁画随晨光显现。最上层的铁片被烈焰烧熔,纹路却愈发清晰:"刚正之魂,不在尚方宝剑,在农具犁破冻土时的裂响。"
惊雷劈中军械库匾额时,顾衍的胎记与铁水倒影完全重合。三百里外的幽州城楼上,幸存的铁匠正用淬火液在箭垛书写"清正",每道蒸汽都映着朝霞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