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下的泉州港泛着铁锈腥气，顾衍的铁尺劈开泊船青苔。三丈外，陆清晏的竹骨折伞刺入潮湿的缆桩，伞面机关弹出的铜针在码头钉出潮汐纹路。
"《海疆志》载泉州大潮当在卯时三刻，这缆绳勒痕却显示寅时满潮。"她指尖掠过绳结处的盐晶，"有人用暗渠改道海水，制造虚假潮汐表。"
韩昭踹开废弃的船坞，霉烂的《市舶司抽解簿》下压着赤狄密函。萧晨的银丝绞碎暗仓铁锁，整箱的青铜船钉泛着诡异绿斑——每枚钉头都刻着东海陈氏的商船徽记。
"三年前沉没的官船龙骨。"顾衍展开泛黄的海图，朱砂标记处忽然渗出黑液，"不是丹砂，是赤狄巫师的鲸油——遇氧即燃！"
地动山摇间，陆清晏的算珠嵌入礁石裂缝："震六转坤八，落锚！"滔天巨浪擦着防波堤奔涌而过，露出海底深处三十艘倒扣的赤狄艨艟。
崇武水寨的瞭望塔渗出咸腥水渍，顾衍的铁尺刮下塔砖牡蛎壳。五步外，陆清晏的竹伞尖挑开军械箱暗格，整摞的"火炮养护录"竟盖着兵部车驾司印鉴。
"《武备志》载此型红衣炮射程三百丈，现却缩至百丈。"她蘸取炮膛积碳嗅了嗅，"掺了琉球浮石的劣质火药，炸膛时专杀炮手。"
韩昭劈开地窖石门，腐臭味中混杂着硫磺气息。萧晨的银丝缠住梁上铁箱，坠落的不是炮弹而是工部雷火弹——引信上刻着"抗倭专用"。
"好个借寇自重！"顾衍的铁尺抵住水师参将咽喉，"妈祖庙的鎏金像肚里，塞着赤狄战船图纸吧？"
惊雷劈裂桅杆，暴雨冲刷出塔砖铭文："...贞元九年，拓港三十里..."陆清晏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前朝海防碑，是伪造的引寇图！"
子时的月港泛起荧蓝鬼火，顾衍将桐油浸泡的浮标放入夜潮。火光掠过水面，映出水下密布的铸铁倒钩——每根倒钩都穿着水师尸首。
"去年失踪的巡海队。"萧晨银丝挑开尸首腰带，铜牌编号与兵部名册吻合，"他们被制成活桩，用血肉养着蚀船虫。"
陆清晏的算珠在甲板划出星图："《九章》均输术算得潮汐曲率异常，有人用前朝镇海兽改洋流——"竹伞突然指向东南，"看那处漩涡！"
韩昭的横刀劈开货舱隔板，赤狄死士的淬毒鱼叉擦着耳际飞过。顾衍的铁尺贯入偷袭者肩胛："东瀛的腐骨水，工部的机括齿轮——诸位大人导的好戏！"
水师衙门的海防图泛着霉斑，顾衍掀开"抗倭实录"封皮。泛黄的纸页间忽然窜出毒水母，陆清晏的竹伞旋出药粉："赤狄蓝环水母，专食被焚战报的气息。"
"难怪历年海战案卷皆被虫蛀。"萧晨银丝绞碎暗柜，跌出的不是文书而是整箱玉珏——每枚都刻着《海疆图》残片。
韩昭的拳头砸向舱壁："阿兄最后的手书说...说造舰银两变成了赤狄战船！"他扯开木缝，韩明藏匿的账本己爬满藤壶，"他们连忠魂都不放过！"
暴雨击穿船板，陆清晏将玉珏浸入海水。残图拼合的刹那，顾衍的铁尺劈开龙骨——暗舱夹层竟塞满暹罗火油！
五更的泉州港腾起黑烟，顾衍踹开火油库的闸门。齿轮咬合声里混着异响，陆清晏的算珠卡住关键齿槽："坎位偏移九分，这闸机被改成了纵火道！"
"顾大人何必费力？"市舶司提举自阴影走出，"您脚下踩着三百桶暹罗火油，足够送半城百姓..."
"百姓的命不是你的筹码！"韩昭的横刀斩断引信，"我兄长为护战船被烈火吞噬时，怀里还揣着市舶司的罪证！"
地动山摇间，萧晨的银丝在码头织成巨网。陆清晏蘸血在礁石勾画："乾三连，坤六断——开生门！"烈焰咆哮着改道，吞没赤狄暗桩。
晨曦中的泉州湾泛起金辉，顾衍将赤狄密图掷入祭海鼎。陆清晏展开重绘的《海疆图》，新墨勾勒的航线如剑："这世上最坚固的战船，是渔家子夜夜补网时，梭尖流转的良心。"
八百里加急战报突至："东瀛水师自溃，蚀船虫尽灭！"
萧晨碾碎最后一只蛊虫，海鸥掠过焦黑的赤狄战旗："蛊虫化鸥那日，恰是韩校尉忌辰——忠魂有灵啊！"
暴雨初歇，顾衍望着修复的镇海兽。三百尊兽首齐指沧海，口中玉珏拼出完整的《万里海疆图》。陆清晏的竹伞掠过惊涛："该去会会那位'海疆长城'了，他防的不是倭寇——是煌煌史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