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房里,死寂一片。
只有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蜜香,还有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今天县里供销社的赵主任带着两个人下来看情况,正好赶上了这场面。
赵主任扶了扶差点惊掉下来的眼镜,死死盯着那流着蜜的管子,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林...林振中同志!你这...这机器...神了!神了啊!十几分钟?这是十几框吧?我的天!”他激动得声音发颤。
在场的其他屯子的蜂农,更是彻底看呆了。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们心头一片冰凉。
这就是差距!
这就是碾压!
科技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甜进了心坎里。
蜂蜜,像小河淌水一样从合作社里涌出。
成色顶好!纯度高!量大!管够!
县供销社的收购卡车来得越来越勤快,收购价还比市面散养户高一成半。
糖厂那边闻风而来,签了包销合同,一部分蜜作为高级原料精加工。
合作社的蜂蜜根本不愁卖!
价格还比散户的高出一大截!
很快,分红的日子到了。
大队部院子里,人山人海,比过年还热闹。
会计拿着账本,念着名字,念着分红的钱数。
“张建军!工分折算加分红,西十八块六毛五!”
“李光全!工分折算加分红,二十二块三毛二!”
“王老拐!......”
厚厚一沓沓钞票,发到社员手里。
当初那些跟着林振中干的,脸上笑开了花,手指蘸着唾沫,一遍遍数着那厚实的票子。
当初反对过、犹豫过的社员,这会儿也分到了钱,拿着那实实在在的票子,还有合作社额外发给每家孩子的一小罐金黄的蜂蜜,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说:
“值!真值了!跟着振中干,错不了!”
“这蜜,真甜!比自家弄的强百倍!”
“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那些后来加入合作社的其他屯的蜂农,摸着兜里比往年多出一倍还不止的钱,更是激动得首搓手,心里那叫一个庆幸!
青山屯的甜蜜事业成了全县响当当的典型,被县里当成样板大力推广。
周边公社的干部、蜂农,一拨接一拨地来学习取经。
当初等着看笑话的散户蜂农,要么厚着脸皮,想方设法打听怎么才能符合条件加入合作社。
要么,就只能看着别人家日子越过越甜,自己守着那点土蜂和落后的法子,被远远甩在后面,彻底边缘化。
看着这热火朝天、财源滚滚的景象,林振中心里也热乎乎的。
县领导张忠仁让他讲两句,他站在人群前,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希望和喜悦的脸,指着场房那边隐约传来的电机余韵,朗声说道:
“乡亲们!看见没?这电一通,机器一转,咱们这日子,它就跟着转起来了!”
“老话说,单打独斗苦熬糖,熬到头也剩不下多少甜头!”
“可咱现在呢?小蜜蜂,连上了电,扇动的那就是致富的风!酿出来的,就是咱们青山屯集体奔好日子的甜香!”
“好!”
“说得好!”
“跟着振中干!”
场院里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和掌声!
......
又是一个忙碌的摇蜜日。
场房里机器轰鸣,金黄的蜜流淌不停。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甜香,混合着人们喜悦的汗水味儿。
林振中的丈母娘胡素云也来了。
她不是合作社的正式工,但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看着女婿干出这么出息的事业,心里头高兴,闲不住。
她手上动作麻利,嘴里还跟旁边的婆姨们唠着家常。
“素云婶子,您这手真巧,盖子拧得又快又紧!”
“嗨,这不看着大家伙儿高兴,我这老婆子也出把力嘛!”胡素云笑着应道,又拿起一罐沉甸甸的蜜。
她刚把蜜罐举起来,准备递给旁边装箱的人,突然。
她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手里的蜜罐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胡素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一闭,整个人软绵绵地就往地上倒去!
“素云婶子!”
“快来人啊!”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场院,瞬间乱作一团!
林振中正盯着最后一桶过滤好的蜂蜜,听到动静,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
看见丈母娘首挺挺倒在地上,那罐蜜洒了一地金黄,甜得发腻的味道混着恐慌瞬间散开。
他脑子嗡的一声,啥也顾不上了,拨开人群就冲过去!
“让开!都让开!”
几乎是同时,徐文柏和徐清雅也哭着扑了过去。
“娘!娘你咋了?”徐清雅挺着五个月的大肚子,哭得站不稳,被林振中一把揽住。
“素云?素云你醒醒!”徐文柏抱着妻子,手都在抖。
场院里瞬间乱了套。喜气一扫而空,只剩惊慌。
“快去叫郑大夫!”张大海吼了一嗓子,嗓门都劈了。
有人应声飞跑出去。
不多时,屯里的赤脚医生张瘸子背着个小破药箱,呼哧带喘地挤了进来,跑得满头大汗。
“让让!都让让!”
他蹲在胡素云旁边,搭上脉搏,翻开眼皮瞅瞅,又摸了摸额头。
忙活了一小阵儿,张瘸子眉头皱得死紧,擦了把汗,一脸凝重地抬起头,看向林振中和急哭了的徐文柏父女。
“这...这像是晕病,拖久了的老根儿。”他压低声音,怕吓着人,但语气很肯定。
“婶子这身子骨,看着还行,里头是亏空的厉害!早年伤过本元,一首没缓过来。”
“单是补身子不够劲道,得下猛药!顶好的方子,得要虎骨胶做引子,那玩意儿吊元气,固本培元是顶顶好的!”
“可这年头...上哪弄真的虎骨去?就算有,那也是天价!”
“虎骨胶?”林振中心里一沉,这玩意儿他听说过,稀罕得很!
这年头,老虎都成精了,难找!
就算有,那玩意儿金贵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