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帐前炫耀
城楼上的风,卷起赵无垢玄甲披风的一角。
他纹丝不动,宛如一尊浇铸的铁像,眼神冰冷地俯瞰那道冲向城门的、垂死的疯狂。
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燃烧的、即将熄灭的仇恨。
赵无垢甚至没有去看身边的将领,只是下颌微抬,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命令,已然下达。
“嗡——!”
城墙垛口后,早已蓄势待发的禁军神射手们松开了弓弦。
上千支羽箭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黑色冰雹,兜头盖脸砸向那支孤勇的队伍。
冲锋的阵型瞬间被撕碎。
血肉横飞,惨叫声被箭矢破空的声音彻底淹没。战马悲鸣着倒下,将背上的骑士压成肉泥。曾经的草原勇士,此刻脆弱如纸,在钢铁风暴中化为乌有。
一个瞬间,哈赤身后就空了。
只剩下他自己,像一头被狼群围攻的孤狼。
数支流矢嵌进了他的肩胛与大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眼中只剩下城楼上那个淡漠的身影。
近了,更近了!
赵无垢终于动了。
他没有下令,也未曾言语,只是平静地从身旁亲卫手中,取过一张角弓。
那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引弓,搭箭,弓开满月。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烟火气,快得像一道闪电。
“嗖!”
弓弦震响。
那支箭,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无视了距离,无视了风,后发先至。
正疯狂催马、距离城门已不足百步的哈赤,身体猛然一僵。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映出那支越来越近的箭矢。
“噗。”
一声轻响。
箭矢精准地从他张开咆哮的口中射入,贯穿咽喉,从后颈透出。
他脸上的疯狂与狰狞,永远凝固在了那一刻。
巨大的惯性带着他的尸体又冲出数丈,随即轰然坠马,被自己的黄金弯刀压住,整个人以一个屈辱的姿态,被死死钉在了地上。
天地间,霎时一片死寂。
城下,数万降卒呆呆看着这一幕,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那神乎其技的一箭,那草原雄主屈辱的死状,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和尊严。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
赵无垢随手将弓抛还给亲卫,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转向李毅,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波澜。
“李毅。”
“末将在!”李毅抱拳出列,眼神狂热。太子这一手,简直神了!
“取其首级,悬于城头。”
“是!”
李毅没有半点犹豫,点上一队精锐,城门缓缓打开,铁蹄踏出,直奔哈赤的尸身而去。
冰冷的命令,高效的执行。
这比任何屠杀都更能彰显大乾的威严。
做完这一切,赵无垢的目光缓缓移动,越过喧嚣的降兵营,落在了另一侧,由霍云亲自看管的偏营。
那里,关押着刚刚投降的各部头人。
他们才是草原真正的根基。
霍云似乎感受到了太子的注视,原本靠在旗杆上的他猛然站直,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营中那些坐立不安的头人。
这些刚刚还幻想着讨价还价的部落首领,此刻脸色煞白,浑身筛糠。
他们亲眼目睹了哈赤的末路。
也终于看清了这位大乾太子的真面目。
那不是仁慈的胜利者。
赵无垢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杀鸡儆猴。
鸡,已经杀了。
现在,该轮到猴子们了。
偏营的木栅栏门被沉重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赵无垢踏入其中。
李毅与霍云分列其后,如同两尊沉默的铁塔,杀气尚未收敛,压得整个营地空气都凝固了。
营内,数十名草原头人挤作一团,身上的皮袍沾满尘土与草屑,华丽的饰物黯淡无光,狼狈不堪。
他们看见赵无垢,就像老鼠见了猫。
不,比那更甚。
是见了刚刚虐杀猫群的猛虎。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撑不住,膝盖发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
“扑通、扑通……”
一片跪倒的声音,额头死死贴着冰冷泥地,连抬眼看一眼那个年轻太子的勇气都没有。
“太子殿下饶命!我等愿降!真心实意!”
“我们是被哈赤裹挟的啊!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求饶声此起彼伏,杂乱无章,充满了绝望的颤音。
赵无垢置若罔闻。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靴底踩在砂石上,发出规律而冷酷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那些头人的心脏上。
他停下,冰冷的视线扫过这群匍匐的“狼”。
“霍云。”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末将在!”霍云上前一步,目中闪烁着兴奋与残忍的光。他知道,太子要用他这把最锋利的刀了。
“把黑狼部的巴图,沙蝎部的帖木儿,还有秃鹫部的阿古拉,给孤揪出来。”
赵无垢每念出一个名字,人群中就会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
这三人,是过去几年侵扰大乾边境最凶悍、最猖獗的部落首领。手上沾满大乾边民的鲜血。
霍云狞笑一声,大步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手一个,将两个已经吓瘫的头人从人群里拖了出来,粗暴地扔在赵无垢脚下。
只剩阿古拉,那个以凶残闻名的秃鹫部首领,此刻却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赵无垢!你这个黄口小儿!别想我会跪你!草原的勇士没有孬种!”
他嘶吼着,挣扎着想站起来。
霍云反手一记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腿弯。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令人牙酸。
阿古拉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赵无垢这才垂下眼睑,看着脚下这三条蠕动的虫。
“巴图。”
他缓缓开口,“前年秋,你率部三千,破我雁门关外王家村,屠村三百二十六口,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未放过,是也不是?”
巴图浑身剧震,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无垢的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帖木儿。去年春,你设伏,虐杀我大乾商队七十二人,将他们的头颅串起,挂在你的帐前炫耀,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