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脸上阴晴不定，场面诡异起来。
他身后二十个汉子端着枪，左顾右盼，神情紧张。
林子里面，唐枭拎着手枪一动不动，身旁的小刀喘气都粗了。
这段时间，孙迷糊和光头老六带着他和乔大抹子、丁大虎，去野外练过几次枪，可毕竟还没有实战过，难免紧张。
三个人端着枪，手明显都有些抖。
唐枭在等赵木发出信号，如果他想打，那就打！
自已这边是十二个人，对方二十一个，可敌明我暗，又是居高临下，不是没有一战的可能。
危险的是赵木、猴子和旭东三个人。
王汉犹豫不决，看那些柳条箱的样式，应该是宽城子鹤顶红的货，那娘儿们的货都是好东西！看箱子的长度，这批货至少有几十只汉阳造，尤其是子弹，自已现在太缺子弹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唐枭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低声吩咐道：“散开，稍稍弄出一点儿动静后，再换不同地方。”
十二个人开始拉开距离，按照他吩咐的，稍稍用力踩一下落叶，又或者往后走几步，轻轻撞下树，让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声……
这时，身后一个小子凑过来小声说：“大当家，林子里有动静，似乎又来人了……”
王汉一惊，自已有些走神儿了，于是连忙往一侧山坡上看。
看不到什么异常。
侧耳细听，确实有动静，窸窸窣窣得很轻微，东一下，西一下。
再仔细看，挺拔的白桦树后面，隐约有衣角扬起，似乎有源源不断的人在聚过来！
感觉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树林里至少得有三四十人了！
这是要包自已的饺子？
还是疑兵之计？
他嘴角露出一抹嘲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真要是人多的话，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发出动静？
刚要下令开枪，就觉得肚子咕噜一声，就像有只大手伸进小腹里搅动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
他咬了咬后槽牙，算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王汉利落地翻身上马，冷着脸说：“赵木，毕竟曾经兄弟一场，回去吧，换个买主！驾！”
胯下青马冲了出去，其他人也都纷纷上马，有人趁着王汉看不到，连忙朝赵木点头打招呼，也有人小声喊木哥。
赵木眼眶有些发红，一晃儿两年多没见到这些老兄弟了。
‘八柱’来了七位，‘稽奇’、‘挂线’、‘懂局’、‘传号’、‘总催’、‘水相’和‘马号’都来了，只有‘账房’没现身，这种活他一般不参与。
‘八柱’也叫八大金刚，和‘四梁’一样，都属于绺子里的管理层。
赵木连连抱拳。
人都走了，只留下了一滩滩稀溜溜的马粪。
看着这些马粪，赵木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并没有着急喊唐枭他们出来，暗自思索起来。
很明显，王汉他们是来找王大龙兄弟俩的麻烦，没听说过他们这两年又有了冲突，为啥呢？
还有这些马，粪便怎么会不成型？
‘马号’老董也在，他看不到吗？
自已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会儿，唐枭他们才牵着马下来。
唐枭看出了赵木的为难，说：“你来决定，继续上山，我们就要帮二龙山，毕竟是咱们的客户，赶上了却不伸手，说不过去！如果你不想面对曾经的生死弟兄，咱们就往回走，等他们的恩怨了结再说。”
赵木确实犯了难。
唐枭说得对，都已经谈妥了价格和交货时间，上山后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王汉无所谓，他是不忍心对那些兄弟们下手。
唐枭本就不想参与两伙土匪的恩怨，所以才把决定权交给了他，说完就坐回了那块石头上，继续喝水吃馒头。
其他人也都纷纷找地方坐下了。
“唐爷……”赵木过来了，低着头说：“对不住您，我、我……”
唐枭呵呵一笑：“理解，别多想，这些枪放着也不会烂，更不愁卖，回去吧，就当没来过！”
“不、不是！”赵木连忙阻拦。
唐枭奇怪地看着他。
赵木伸手往白桦林指了指，说：“我琢磨着，这事儿有些古怪，咱不能白来，不如先在林子里等等。”
唐枭笑了，他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想让赵木自已说出来。
马车上不去，于是藏在了前面不远一处洼地里，盖了好多枯叶，不走近了看不出来。
折腾了好半天，十五个人进了林子，刚把马拴好，就听山顶传来了枪声。
很快，枪声就密集起来。
众人席地而坐，唐枭奇怪道：“这两伙人拥护啥呢？”
赵木摇了摇头：“以前有过矛盾，不过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后来也都解决了！最近两年就不清楚了，按理说不该有什么值得玩命的冲突，我也想不明白……”
乔大抹子拿出了烟丝袋子，被小刀按住了，压着嗓子说：“嘎哈？找死呀你？”
唐枭看到了，呵呵直笑，这三个货里面，就小刀机灵，长得也精神，现在还小了一些，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人。
枪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激烈。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虽说看不到，可以想象现场的惨烈。
大约二十分钟后，枪声开始稀稀拉拉。
又过了一会儿，有马蹄声响了起来，三匹马，跑得很急。
唐枭看向了赵木，选择权还是给他，如果是王家兄弟，救与不救，由他！
如果是他曾经的大哥，杀与不杀，也由他！
赵木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说：“我去！”
“小心！”
“放心吧！”
赵木拎着手枪钻出树林，远远就见一匹青马出现在视野中，奇怪的是，三匹马跑得都不快，似乎还有些抗拒。
马上的人正是一目苍狼王汉，他受伤了，一条腿上明显有血。
后面两匹马上的小子不认识，都是后入伙的。
赵木心就一凉，21个人就跑出来3个，难道其余兄弟都死了？大白天的来灭山头，肯定有所倚仗，为什么会造得如此狼狈？
很明显，这是中计了！
再一想那些马粪，还有眼前这三匹马的状态，看来无论人或马，都被人算计了。
三匹马越来越近了。
赵木天人交战，内心无比纠结，唐爷把选择权给了自已，真的好难。
如果逃下山的是王氏兄弟就好了，自已一定会出手相救，最怕是王汉，可偏偏就是他。
当年大哥不仅彪悍，为人更是豪爽大气，不然自已不会死心塌地跟了他，自从四年前在石河乡被姘头的丈夫灌醉，扎瞎了一只眼睛后，性情大变！
越来越暴虐不说，疑心也是极重。
早早晚晚，他会害死驿马山上的兄弟们，当年赵木就动过杀心，可左思右想还是没下得去手。
今天，不能再让他活着离开了……
赵木缓缓扬起了手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