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冯氏夫妇想留庭柯和言澈在家小住,言澈拒绝道:“家里还有事情呢,我们收拾些东西明早就回去了。”
冯老爷忙和言澈说:“你借我的这些书要是自己要用,尽管拿去,千万别和姑父不好意思。”
言澈笑道:“那些诗赋类的书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我难的是策论不大通,那些书上还有我和父亲的一些札记,还是留给您和弟弟吧。”
言家。
天空澄澈如洗,秋光似一层金色的薄纱坠在天边。
庭柯和言澈在收拾冬衣和书籍。
庭柯随手翻了翻言澈书房的书籍,转身朝言澈笑道:“《诗经》、《文选》、《诗品》、《文心雕龙》等诗赋文学类书籍留痕重,因为翻阅的勤的缘故,纸张也较为柔软。相反,《贞观政要》、《盐铁论》、《治安策》、《试策便览》等策论著作除了陈旧些,和新书别无二致。”
庭柯拿着一本书晃到言澈跟前,用书点了点言澈,笑道:“可见夫君你实在不是块为官作宰的料啊。”
言澈笑着接过庭柯手中的书,说:“我听娘说,娘子有去汴京生活的打算,我再不喜欢策论也只好勉强着学,倘若运气好些考上个进士将来能在宫学谋个教书先生的职位也不至于拖娘子的后腿。”
庭柯倚在书案旁,捻着茶杯喝水,莞尔一笑,说:“娘连这个都和你说。”
茶杯放回案上,庭柯说:“还远着呢。老实说,我对日复一日的做早餐没兴趣,珍馐坊和几家大户虽都有聘请我的意思,但是嘛,一来整日烧菜幸苦,二来于厨艺上难有进益,我就不是很乐意。”
东西收拾了大半,两人打算西处走走,买些糕点和吃食,出门前和王婆子说好了晚上到她家吃饭。
云溪镇才像个传统的江南小镇,鲜有外来客,街边更多的是本地人的住所而非店铺。
两人在果子铺称了些容易保存的果脯和散装糕点,花费了五十文。
又在刘记菜馆点了几个菜,这边没有专门送餐的闲汉,故而没有索唤服务,两人只好坐在菜馆里等餐,然后自己提到王婆子家。
言澈和店家交代:“食盒我明早上在给你送回来。”
店家认得言澈,便答应了。
言澈提着食盒到王婆子家时,小姑娘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捧着本破旧的《孝经》看,一抬头看见庭柯手上提着的果子铺的油纸包装,立马将书扔在一旁,跑到庭柯跟前,抬头撒娇:“果子铺的零嘴,姐姐可不可以给我尝点儿。”
庭柯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牵着她在矮凳上坐下,将草绳解开,拿了块蜜饯喂给小姑娘。
庭柯说:“这些都是给你的。”
小姑娘微微睁大了圆眼。
蜜饯果子所用的果子、蜂蜜等原料价格偏高,再来制作工艺复杂,蜜饯制作需要经过挑选、清洗、去核、腌制、糖煮等多道工序,费时费力,制作过程中对于火候和糖度的把握非常考验技术,故而普通人家很少买蜜饯果子吃,此物多为上层社会与富商所喜爱。
言澈伸手抓了两个蜜饯果子尝,一个口感软糯,一个略有嚼劲,外面裹着的糖霜质地细腻,入口就是一抹沁心的甜。
言澈挑了个口感软糯的果子喂给庭柯,言澈在庭柯身边坐下,问庭柯:“娘子会做蜜饯果子吗?”
庭柯嚼了嚼口中的果子,咽下后,对言澈说:“按照众所周知的流程自然做得出来,只是在细节处比不上行家,只能说做出来可以入口,但品相和味道上就比较一般。”
因为这蜜饯果子是买给王家小姑娘吃的,所以就只挑了几样甜味蜜饯,除此之外,还有酸味蜜饯、咸味蜜饯和混味蜜饯。
庭柯想了想,又说:“来年后山有合适的果子就摘点回来做蜜饯。”
虽说蔬菜也能做蜜饯,但庭柯觉得,言澈或许会更喜欢果子做的蜜饯。
在王家吃完晚饭后,王夫人说将食盒留在她家,她明日出摊时就顺路带给刘记菜馆,省得明天言澈还要绕路。
回到言家,庭柯提着灯,言澈将大门拴上。
提了桶凉水打湿帕子略微擦拭了一下身体,言澈前脚刚回房中,外面就下起了雨。
窗前种着一簇芭蕉,秋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芭蕉上,像是久久不得停息的乐曲。
庭柯松了发髻站在窗边就着屋内的烛光看雨,见言澈推门进来,侧身问道:“你都不嫌吵吗?”
言澈一脸迷茫,长年累月的习惯了“雨打芭蕉”,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庭柯是在说这个事情。
言澈走过来站在庭柯身后,将庭柯圈在怀里,低头,嘴唇贴着庭柯的太阳穴说:“站在这里吹风,担心着凉。”
庭柯顺势靠在言澈怀里,言澈的手包裹着庭柯的手,下意识地轻轻,言澈又问:“方才你说什么?”
庭柯朝那簇芭蕉微微抬了抬下巴,言澈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贴着庭柯的耳朵轻声说:“娘子会被吵到吗?”
庭柯尚未说话,言澈便越过庭柯的肩膀将木窗合上,轻轻捏着庭柯的手腕微微举起,低头亲吻。
手腕内侧皮肤薄,庭柯本能反应地缩了缩手。
言澈松开了庭柯的手腕,埋头在庭柯颈间细细亲吻。
庭柯略微推了推言澈,轻声说:“明天还要赶路呢,别胡闹了。”
言澈轻轻伏在庭柯的肩膀上,声音沙哑,闷闷地说:“为夫还是比较担心娘子会被雨打芭蕉吵得难以入眠。”
庭柯转身,脸颊上两抹红晕在红色烛火下如春日悄然绽放的桃花,又似落在茫茫大雪中的一枝红梅。
庭柯神情却不见害羞,似笑非笑地看着言澈。
屋外的秋雨急促地落在芭蕉上,渐渐的,雨势渐小,三更过半秋雨方歇。
言澈拂开庭柯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捻了捻被角,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