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隔绝了沈砚离去的脚步声,也隔绝了温书颜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地牢石室的阴冷和绝望如同实质,紧紧包裹着她。三天…开怀大笑忘却烦忧的“仙丹”…自己找材料…在这龙潭虎穴般的王府里…
管家那张刻薄的脸很快出现在铁门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粗使婆子。
“起来!世子爷开恩,给你个狗窝待着!别磨蹭!” 管家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温书颜被粗暴地拖拽起来,押解着离开阴森的地牢,走过曲折的回廊。王府很大,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处处透着富贵与威仪,但这与她无关。她被带到王府最偏僻的西北角,一个堆满杂物、散发着霉味和灰尘气息的破旧柴房前。
“就这儿了!清净!够你想办法了吧?” 管家推开吱呀作响、布满蛛网的门板,一股陈腐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劈好的柴火、废弃的破家具和一些蒙尘的杂物,墙角甚至能看到老鼠窜过的痕迹。一张破草席铺在冰冷的泥地上,就是她的“床铺”。“吃喝会有人送来。记住,三天!别想跑,这王府的墙,你插翅也难飞!” 管家丢下几句警告,锁上柴房的门走了。
柴房的光线比地牢好不了多少,只有一扇高高的小窗透进些天光。温书颜瘫坐在冰冷的草席上,环顾着这比乱葬岗破庙好不了多少的“住处”,欲哭无泪。材料?这里除了柴火就是灰尘!丹炉?连个像样的瓦罐都没有!
绝望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求生的本能比恐惧更强烈。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狭小的柴房里翻找。
柴火堆…只有木头。破家具…烂木头和破布。杂物堆…蒙尘的旧扫帚、生锈的锄头、几个豁口的破瓦罐……等等!瓦罐!
温书颜眼睛一亮,扑过去拿起一个相对完整的破瓦罐。没有丹炉,瓦罐也能凑合!她又在角落发现一个蒙尘的石臼和一根捣杵,虽然笨重,但聊胜于无。
材料呢?让人开怀大笑的东西…她绞尽脑汁回忆现代知识。笑气?一氧化二氮?她上哪弄去!薄荷脑?清凉油?这里也没有!辣椒素?辣倒是能让人流眼泪,跟笑差远了…等等!她猛地想起背包!她的背包呢?
她发疯似的在柴房里翻找,终于在角落一堆破布里找到了那个同样沾满灰尘的双肩背包!她颤抖着拉开拉链——手机(废铁)、断裂的口红、防狼喷雾(只剩一点点)、还有…那半包跳跳糖!昨天爬树时撒出去不少,但还剩下小半包!
跳跳糖!入口噼啪作响,刺激舌头,会让人感觉新奇有趣,甚至忍不住咧嘴!这算不算“开怀”?能不能“忘忧”她不知道,但这是她唯一的、能跟“笑”扯上关系的“现代法宝”了!可是…只有小半包,量太少了!而且效果短暂,根本骗不了精明的沈砚!
必须稀释!必须找东西混合!让它看起来像颗“仙丹”!温书颜的目光在柴房里扫视。面粉?太普通。灰尘?找死。柴火灰?也不行…她的目光落在墙角一小堆颜色发暗、像是受潮结块的糖霜上。大概是以前厨房淘汰下来的。糖!甜味能让人心情愉悦!而且能包裹跳跳糖!
一个粗糙的、充满风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半包跳跳糖倒进石臼里,又刮下那些结块的糖霜,一起用捣杵细细研磨、混合。跳跳糖颗粒很小,研磨起来噼啪作响,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清晰。她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
混合好的粉末呈现出一种淡黄色,带着细小的闪光颗粒(跳跳糖的糖粒)。她将粉末倒进破瓦罐里。接下来是粘合剂。她用水和了一小团杂粮面糊(背包里还剩下一点面粉),将糖粉混合物一点点加入,揉捏成一个个指甲盖大小、不规则的小丸子。最后,为了增加点“仙气”,她忍痛揪下自己几根头发(头发在古代炼丹里常被赋予神秘意义),烧成灰,撒在小丸子表面。
看着瓦罐里那几十颗灰扑扑、卖相极其糟糕的“忘忧丹”,温书颜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玩意儿吃下去,除了嘴里噼啪乱响一阵,有点甜味,能有个屁的“忘忧”效果?沈砚肯定会识破!到时候……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抱着膝盖坐在草席上,看着那罐“丹药”,仿佛在看自己的催命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送来的饭菜是冰冷的稀粥和咸菜,她食不知味。柴房外偶尔传来脚步声和低语,都让她心惊肉跳。
第二天傍晚,柴房门上的小窗被敲响了。一个怯生生的、压低的声音传来:“喂…里面的…仙姑姐姐?”
温书颜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小窗,外面是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你是谁?”
“我…我叫小禾…是厨房打杂的…” 小丫头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蝶儿姐姐…让我给你带句话…”
蝶儿?柳疏影的丫鬟?温书颜的心猛地一跳。
“什么话?”
“蝶儿姐姐说…‘仙姑莫慌,醉月有方。若需援手,后窗相商。’” 小禾说完,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掉了。
醉月有方?后窗相商?柳疏影?她什么意思?她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她愿意帮忙?温书颜的心瞬间活络起来,又充满了警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柳疏影为什么三番两次帮她?她到底图什么?
她走到柴房唯一的后窗。那窗户很高,很小,装着粗木栅栏,但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是王府偏僻的后墙根,荒草丛生。她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柳疏影能有什么办法?派人来劫狱?不可能!送材料进来?怎么送?这窗户根本打不开!温书颜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黯淡下去。她颓然地坐回草席,看着那罐“丹药”,心乱如麻。靠这玩意儿,她死定了。靠柳疏影?虚无缥缈。
第三天清晨,柴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管家那张刻薄的脸再次出现,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时辰到了!世子爷在花厅等着呢!你的‘仙丹’,炼好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温书颜熬得通红的眼睛和那口破瓦罐,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温书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深吸一口气,抱起那口破瓦罐,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是生是死,就在此一举了。她跟着管家,如同走向刑场,一步一步走向王府那富丽堂皇、此刻却显得无比冰冷的花厅。
花厅里,沈砚斜倚在一张铺着锦垫的紫檀木榻上,姿态慵懒。他换了一身更显华贵的绛紫色常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手里依旧把玩着那个卡通猫钥匙扣,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他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套精美的青玉茶具,茶香袅袅。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那双桃花眼淡淡地扫过抱着破瓦罐、形容憔悴的温书颜,最后落在那灰扑扑的瓦罐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仙姑的‘忘忧仙丹’,想必是炼成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听在温书颜耳中却如同惊雷。
温书颜硬着头皮,将瓦罐放在地上,扑通一声跪下:“回…回世子爷…炼…炼成了几颗…” 她的声音干涩嘶哑。
沈砚没说话,只是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上前,嫌弃地用一块锦帕垫着手,从瓦罐里拈出一颗灰扑扑、沾着可疑灰烬的小丸子,呈到沈砚面前的小几上。
那“丹药”躺在光洁如玉的小几上,显得格外丑陋和寒酸,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沈砚垂眸,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颗丸子,又凑近闻了闻,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一股淡淡的甜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焦头发的味道?
“此物…便是能让人开怀大笑、忘却烦忧的仙丹?” 沈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指尖捻起那颗丸子,目光再次投向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的温书颜,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似乎有暗流涌动。“温书颜,你可知,欺瞒本世子…是何下场?”
温书颜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看着沈砚手中那颗随时可能被捏碎的“丹药”,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捏碎的命运。跳跳糖的效果…真的能骗过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吗?
花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