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凝固黑血构成的巨大“规”字,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冰冷地锁定了小芽、觉慧和鸣凤!无形的规则禁锢之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空间,狠狠扎向三人的灵魂!
小芽感觉自己像被瞬间扔进了零下百度的冰窟!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被冻结!思维凝固,血液停滞,连心跳都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必须服从”、“必须遵守”的恐怖意志,如同冰冷的铁水灌入脑海,要将她的自我意识彻底冲刷、抹平!她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手中的刻刀虽然滚烫,爆发出激烈的银芒抵抗,但那光芒在浩瀚如海的规则威压面前,如同风中残烛,被压缩到仅能勉强护住她周身寸许之地!
“呃啊!”觉慧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没有任何防护,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石砸中,瞬间佝偻下去,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鬓角!他死死咬着嘴唇,鲜血渗出,用尽全部意志抵抗着那要将他的反抗精神彻底碾碎的禁锢之力!眼神中的火焰在巨大的压力下摇曳欲熄!
最惨的是鸣凤!她本就惊魂未定,此刻被那恐怖的规则之力正面冲击,连一声闷哼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更让小芽目眦欲裂的是,那些从族谱牌匾豁口中喷涌出的、翻腾着无数痛苦人脸的墨黑怨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间分出一股,如同粘稠的毒蛇,猛地钻入了鸣凤微微张开的、失去意识的嘴里!
“鸣凤姐姐!”小芽的惊叫卡在喉咙里,化为无声的悲鸣!
鸣凤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麻木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缓缓地、如同提线木偶般重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她的眼睛睁开了,但瞳孔却变成了和之前灰雾仆妇一样的、浑浊的灰白色!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惊惶和柔弱,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被彻底操控的冰冷!
“鸣…凤…”觉慧看到这一幕,眼中瞬间充血,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那无处不在的规则威压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带…她…回…来…”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无数人声叠加而成的嘶哑命令,从祠堂方向那巨大的“规”字中发出,首接灌入控的鸣凤脑中。
被黑雾控制的鸣凤(或者说,黑雾鸣凤)缓缓转过头,那双灰白的死寂眼珠,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被刻刀银芒勉强护住的小芽!一股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小芽!
“抓…住…她…夺…刀…”叠加的声音再次在鸣凤脑中响起。
黑雾鸣凤僵硬地迈开脚步,无视周围因族谱显形而陷入混乱和恐惧的人群(家丁昏倒,主子们惊恐尖叫),如同一具精准的杀戮机器,朝着小芽的方向,一步一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逼了过来!她周身弥漫着稀薄却更加污秽的墨黑怨气!
“不…不要过来!”小芽看着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心都要碎了!她握着刻刀的手剧烈颤抖,刀身的银芒因为内心的巨大痛苦和混乱而明灭不定!她怎么能对鸣凤姐姐挥刀?!
“小芽!跑!别管我!”觉慧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嘴角溢出血丝。
跑?往哪里跑?祠堂的规则威压如同无形的泥沼,让她举步维艰!黑雾鸣凤越逼越近!那灰白眼珠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冰冷的执行指令!
就在这绝望之际,小芽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嫂瑞珏!她正被两个惊慌失措的丫鬟搀扶着,从祠堂附近的花厅里踉跄跑出,脸色苍白如纸,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护着小腹。显然,刚才祠堂的异变和恐怖的精神冲击,让她这个本就体弱的孕妇几乎昏厥。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小芽的脑海!瑞珏!那个温柔善良的大嫂!她的住处离祠堂不远,而且相对独立安静!
来不及多想!小芽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从巨大的恐惧和悲伤中强行挣脱一丝清明!她集中全部意念,将刻刀的银芒狠狠刺向脚下那无形的规则禁锢!
“嗤啦!”
一声如同布帛撕裂的轻响!脚下的禁锢之力似乎被锋锐的意志强行撕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走!”小芽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瑞珏的方向猛地一冲!同时对着觉慧大喊:“觉慧少爷!撑住!我去找地方躲!”
借着刻刀锋芒撕开的短暂空隙,小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了旁边茂密的竹林,借着竹影的掩护,跌跌撞撞地朝着记忆中瑞珏院落的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黑雾鸣凤那冰冷、僵硬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来!
小芽的心脏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幸运的是,高府因祠堂异变和族谱显形彻底大乱,仆人们惊恐逃散,主子们自顾不暇,竟没人阻拦她这个穿着古怪的“小伴读”。
她凭着记忆和混乱中的指引,终于冲进了瑞珏居住的那个相对清幽的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老嬷嬷正焦急地在正房门口张望,显然是在等被惊走的瑞珏回来。
小芽趁着老嬷嬷不注意,像一阵风似的溜进了半掩着门的正房内。
房间布置得清雅温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熏香的味道。小芽刚喘了口气,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吓死老奴了!”是那个老嬷嬷的声音。
“咳咳…我没事,张妈…就是…有点心慌…”瑞珏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咳嗽。
小芽情急之下,环顾西周,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似乎只有那张挂着厚重帷幔的雕花大床底下!她毫不犹豫,像只小老鼠一样钻了进去,紧紧抱着刻刀和笔记本,屏住呼吸。
瑞珏在张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全是虚汗。她被扶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大少奶奶,您脸色太难看了,快把这碗安胎药喝了吧,刚煎好,还温着呢。”张妈端过一个青瓷小碗,里面是浓稠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黑色药汁。
瑞珏看着那碗药,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疲惫。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张妈…这药…太苦了…苦得…让人心里发慌…”
“哎呀,良药苦口啊大少奶奶!”张妈连忙劝道,“您身子骨弱,又受了这么大惊吓,这药是老太爷特意吩咐按老方子配的,加了上好的老山参和阿胶,最是安神定惊,稳固胎气!您快趁热喝了吧!”
瑞珏看着张妈殷切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这药不喝是不行的。这府里,连一碗药的滋味,都由不得自己选择。她认命般地伸出手,接过那碗沉甸甸的药。
苦涩的气息更加浓郁了。瑞珏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仿佛在积蓄勇气。
床底下的小芽,闻着那浓烈的苦味,看着瑞珏苍白隐忍的侧脸,想到她被迫喝下不喜欢的药,想到鸣凤姐姐被黑雾控制,想到觉慧少爷还在祠堂外苦苦支撑,想到那吃人的“规”字…一股强烈的悲伤和不平在她小小的胸腔里翻涌!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这么苦?青春不应该是美丽的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小芽握紧了手中那把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的刻刀。一个大胆又近乎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能不能…能不能让这药…不那么苦?让瑞珏姐姐好受一点点?
她没有任何把握,只是凭着内心最朴素的愿望,将刀尖悄悄从床幔的缝隙中探出一点点,对着那碗浓黑的药汁,用尽全部的心意,无声地祈祷:“变甜一点…变甜一点点就好…让瑞珏姐姐…能舒服一点…”
就在瑞珏皱着眉,将碗沿凑近唇边,准备一鼓作气灌下那苦药的瞬间——
小芽手中的刻刀刀尖,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道细若游丝、几乎看不见的温暖银芒,如同春日里最柔和的阳光,瞬间没入了那碗浓黑的药汁之中!
奇迹发生了!
药汁表面,那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蜜糖,以刀芒落点为中心,一圈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荡漾开来!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浓烈刺鼻的苦涩药味,竟然奇迹般地淡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隐晦、却真实存在的、清甜的回甘气息,如同雪后初绽的梅花冷香,悄然弥漫开来!
瑞珏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端着药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碗中的药汁。那药…看起来还是那么黑…但凑近鼻端时…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苦涩…似乎…真的淡了很多?甚至…似乎有一缕极其微弱的…甜香?
她疑惑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抿了一小口。
预想中那洪水般席卷味蕾的极致苦涩并未出现!舌尖传来的触感,竟然带着一种温润的、如同山泉般的清甜!那甜味极其微弱,如同晨曦中草叶上的露珠,转瞬即逝,却真实地抚平了味蕾的抗拒,甚至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安宁感!药汁滑入喉咙,温热的暖流扩散开,不仅没有引发反胃,反而让她紧绷惊悸的心神,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慰,奇迹般地松弛了一丝!
“这…”瑞珏端着药碗,整个人都呆住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张妈…这药…这药…”
“药怎么了?大少奶奶?是不是太苦了?老奴给您拿蜜饯…”张妈没察觉异样,以为瑞珏还是嫌苦。
“不…不是…”瑞珏看着碗中依旧漆黑的药汁,又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那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的清甜,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一种奇异的触动,“这药…好像…没那么苦了…甚至…有点…回甘?”
她低头看着药碗,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浓黑的药汁,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这深宅大院里被层层规矩包裹、浸泡的人生。苦涩是常态,是必须忍受的“良药”。可这一丝突如其来的、不合常理的“甜”,却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张妈,”瑞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却又异常清晰,“你说…这药里的甜味…能藏得住吗?”
“甜味?”张妈一愣,凑近闻了闻,只闻到浓重的药味,茫然摇头,“大少奶奶,您怕是吓糊涂了?药哪来的甜味?都是苦的!”
瑞珏没有反驳张妈,只是看着碗中的药,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又了然的微笑,如同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冥冥中的谁听:
“是啊…甜味…终究是藏不住的…就像…真话一样…再苦的汤药…也压不住心底真正的声音…只有真话…才能治心上的病…”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床底下小芽的心中!小芽紧紧捂住了嘴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瑞珏姐姐懂了!她懂那丝甜的意义!
然而,就在这时!
“砰!”
房间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
一个僵硬、冰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被黑雾控制的鸣凤!她那双灰白的死寂眼珠,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软榻上的瑞珏…和她手中那碗散发着奇异清甜气息的药汁!
更让小芽浑身冰冷的是,在鸣凤的身后,影影绰绰,还站着几个同样眼神空洞麻木、散发着稀薄黑气的家丁!他们如同控的木偶,将门口死死堵住!
黑雾鸣凤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灰白的眼珠死死盯着瑞珏手中的药碗,那碗中残留的、属于刻刀力量的清甜气息,似乎让她(或者说控制她的黑雾)感到了极度的厌恶和排斥!
她僵硬地抬起手,指向瑞珏,一个冰冷、叠加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命令:
“污…染…毁…掉…那…碗…异…端…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