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就在剃刀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声波扫过整个楼层,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粗暴地拨动了空间的琴弦。
凌夜身上的拟态斗篷,在那声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纤维表面的光影扭曲效果瞬间失控,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让凌夜的身体在隐形和显形之间疯狂切换,像一个即将崩溃的幽灵。
声波干扰!专门克制光学迷彩的军用技术!
凌夜的心猛地一沉。行踪这下彻底暴露!
剃刀的枪口己经调转过来,那红色的目镜死死地锁定了凌夜闪烁不定的身影。
没有思考的时间,“神骸”的指令己经接管了身体。凌夜扑向旁边的一扇窗户,用肩膀狠狠撞碎了玻璃,纵身跃出。身体在半空中因为后颈传来的剧痛而蜷缩,同步率在这一刻因为高强度的战斗和精神集中,疯狂向上攀升。
80%…85%…90%…
无数的数据流、弹道分析、风速计算涌入脑海,整个世界在凌夜的眼中慢了下来。视野中甚至能清晰捕捉到剃刀射出的那发电磁弹头,带着蓝色电弧,撕裂雨幕,擦着脚跟飞过,将身后的墙壁轰出一个大洞。
一个转身,凌夜落在了二楼延伸出来的狭窄雨棚上,脚下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声音催促着身体不敢有片刻停留,只能沿着雨棚的边缘飞奔。身后,更多的电磁弹头追了上来,将脆弱的雨棚打得千疮百孔。
拟态斗篷彻底报废了,像一件被烧焦的破布挂在身上,不断冒出黑烟和电火花。
此时凌夜身上只剩最后一枚数据炸弹。
剃刀就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一步步将猎物从藏身处驱赶出来,剥夺掉所有的伪装和工具。
眼看就要被逼到了绝路。
凌夜一脚踹开一扇窗,翻身滚进一个废弃的房间,然后毫不停留,冲向房间另一头墙壁上的一个破洞。那后面,是这栋楼废弃的管道井。
这是最后的战场,也是凌夜为剃刀准备的坟墓。
深邃、黑暗的管道井内凌夜,手脚并用,飞快地向下攀爬。井壁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管道,滑腻而冰冷。
很快,剃刀的身影出现在上方的洞口,如同一只俯瞰深渊的猎鹰。一枚照明弹被从下方扔了上来。
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管道井。
凌夜的身影暴露无遗。
“游戏结束了。”
剃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话音未落,枪口己然举起,瞄准了下方那个狼狈的身影。
就在这时,凌夜将最后一枚数据炸弹,朝着井壁上一根最粗的蒸汽管道,狠狠砸了上去。
“神骸”的同步率,在这一刻,飙升到了极限。
95%!
凌夜的脑袋像是要炸开,每一根神经都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燃烧的数据流,在这数据流中,甚至能“看”到管道内部分子结构因锈蚀而变得脆弱的节点,能“听”到蒸汽在其中焦躁不安的嘶吼。
剧烈的头痛和幻觉几乎要吞噬意识,凌夜强忍着这股非人的痛苦,死死地盯着那根蒸汽管道。
“轰!”
炸弹没有爆炸,但内部的高能电池瞬间释放出了所有的能量。恐怖的高温瞬间熔穿了蒸汽管道早己锈蚀的外壳。
下一秒,高压蒸汽,如同被囚禁了百年的白色巨龙,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从破口处喷涌而出!灼热的白雾瞬间吞噬了一切,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金属被烧红的焦糊味和蛋白质变性的恶臭。整个管道井变成了一个致命的蒸笼!
“啊——!”
上方传来了剃刀凄厉的惨叫,这声音里再无半分“猎人”的从容,只剩下不敢置信的惊骇。
全副武装的作战服能防弹,但防不了无孔不入的高温蒸汽,精密的电子元件和维生系统瞬间崩溃。剃刀就像被扔进高压锅里的龙虾,皮肤在瞬间被烫熟、起泡,机械义肢也在高温的冲击下瞬间瘫痪。
灼热的蒸汽也席卷了凌夜,在蒸汽爆发的瞬间就蜷缩进一处管道的凹陷处,凌夜用那件报废的斗篷死死护住头脸。饶是如此,暴露在外的皮肤也被烫得火辣辣的疼。
同步率从95%的峰值断崖式跌落回90%,剧烈的落差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凌夜的脑髓上。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充满了意义不明的幻听和尖啸,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
凌夜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向上走去。
剃刀则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
身上那件坚固的作战服被烫得变形、熔化,紧紧地贴在皮肉上,多处破损,露出下面一片血肉模糊、如同被煮熟的烂肉。那支电磁步枪也掉在了一旁,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
凌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猎人。
剃刀的红色目镜己经碎裂,露出一只因剧痛和恐惧而充血的眼睛。他想说什么,但喉咙被蒸汽灼伤,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凌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后腰拔出了那把改装过的高压气枪。将枪口,对准了剃刀后颈的脊椎连接处。
“噗嗤”
一声微弱的声音,从枪口发出。
那支混合了数种神经毒素的“鸡尾酒”,被高压气体,悉数注入了剃刀的体内。
剃刀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像一条上了岸的鱼。
几秒钟后,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刚刚注射的药剂己然彻底摧毁了其全部中枢神经系统,只留下一具只会呼吸的活尸。
做完这一切,凌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枪体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赢了。
用尽了所有的底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承受着非人的痛苦,才终于换来这场惨烈的胜利。
缓缓抬头,望向管道井上方那片被酸雨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胸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脑海中只剩一个清晰的念头:
自己又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