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典回答:“皆是臣女亲手抄录而来。”
“哦?那可真是一卷奇文,母后看了这佛经后,病症竟然全消了。”
顾衡挑眉,半开玩笑地看向太后:“母后,说不准秦大小姐便是被佛法眷顾之人,随手抄下来的经文,就有这样的奇效。”
太后瞪了他一眼。
贵为亲王之尊,却总说出这样没有眉目的话,过于荒唐。
秦少典连声道:“太后垂慈沐恩,此乃上天庇佑、您平日积德行善的福报。臣女不过是抄录了一卷佛经,斗胆呈于膝下,岂敢言功?”
说着,她又朝着顾衡的方向屈膝:“臣女还要多谢箫王殿下愿意将这佛经进献给娘娘,给了臣女一个瞻仰太后恩德的机会。”
太后讶异。
这实在不像是记忆中那个秦少典会说出来的话。
难道,在寺庙里住了三个月,当真磨平了她的性子?
太后惊疑地打量着秦少典,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以太后对秦少典的理解,她大字不识,胸无点墨,应该是命令自己的丫鬟替她抄写佛经,她再将功劳全部归到自己身上。
这更像是过去这几年,秦少典会做出来的事情。
至于她身上的病,或许只是意外。
想到这里,太后脸上的表情更淡了。
“今日时间还早,不若你再抄录一份旁的佛经给哀家,如何?”
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完全没有给秦少典拒绝的余地。
她当即点头:“是。”
秋菊指使几个丫鬟搬来了檀木桌和软垫,又准备了上乘的笔墨纸砚。
“姑娘,请。”
秦少典提起裙摆,跪坐在软垫上,拿起了毛笔。
不知是不是太后的特意吩咐,桌上除了几张宣纸,并没有准备佛经。
说是让她抄录,实则是需要秦少典现场默背一篇佛经出来。
太后的要求并不高。
佛经深奥晦涩,只要秦少典能够默写出《佛说炽盛光大威德消灾吉祥陀罗尼经》,她便相信这一百卷都是她亲手写的。
毕竟再愚钝之人,把同一样东西抄录了足足百遍,也应该记住了。
她正思量着,那边厢秦少典己经下了笔。
太后遥遥看了一眼,发现她写的并非《佛说炽盛光大威德消灾吉祥陀罗尼经》,顿时皱起眉。
顾衡收起折扇,悠哉悠哉地走到秦少典身边。
他认真看了两眼,迟疑:“这是、《金刚经》?”
秦少典没有回答。
与其说她不想回答,不如说她压根没有听到,她一心扑在默写佛经上,根本没有关注到外界的情况。
顾衡见她笔耕不辍,表情逐渐严肃,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不着调的表情,坐回软凳上,托着下巴打瞌睡。
足足一个时辰后,秦少典终于放下了手上的笔。
《金刚经》全文共5100余字,主张的是要人们放下心中执念。
可秦少典笔锋凌厉,气势惊人,通篇看下来,只觉得格外骇人。
秋菊刚看了一眼,心里便被吓了一跳。
她不懂佛法,却下意识觉得这样杀意凛然的东西,不能进献给太后。
秋菊正犹豫着,顾衡像是睡醒了般,猛地睁开眼,招了招手,示意她把东西拿过去。
秋菊请示太后,见太后无奈点头后,方才恭敬地递过去。
顾衡展开宣纸,目光落在上面的瞬间,悠闲的神色微微收敛起来,眸底一片幽深。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秦少典,却对上了她坦坦荡荡的目光。
顾衡心里一沉。
太后见他神色有异,一时间也起了好奇之心。
正要顾衡把佛经拿过去,可还没开口,忽然,有宫人前来通报。
秋菊听了一耳朵,下意识瞥了秦少典一眼,随后走到太后身边,低声道:“永昌侯夫人来拜见娘娘,是否……”
太后也向秦少典看去。
今天是秦少典在天峻山寺庙禁闭结束的日子。
永昌侯府应是在寺庙没接到人,又听闻秦少典来了宫里,这才也进宫拜见。
她轻飘飘抬手,吩咐:“让她进来吧。”
柳倚梅身着侯夫人的诰命宫装,小心翼翼地走进大殿,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
秦少典冲着她微微屈膝。
在看清柳倚梅样貌的刹那,她眼底一凉,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柳倚梅,名义上是她的生母,却恨她入骨。
前世,柳倚梅便没少算计“秦少典”,穿越女愚笨,次次上套。
就连最后的死亡以及分尸,其中也有柳倚梅的手笔。
秦少典不懂为何天底下会有母亲如此痛恨自己的孩子。
分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过。
若说柳倚梅不喜欢孩子,可她分明对后来出生的弟弟妹妹都很好。
唯独不喜欢她。
二妹秦若兰一句听闻诵读人皮佛经可以增加功德,柳倚梅便下令扒了她的皮。
思及此,秦少典青葱般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太后娘娘,臣妇今日特意过来,便是想求您宽恕小女的罪过。”
柳倚梅首接跪下。
太后错愕:“柳氏,你这是何意?”
柳倚梅瞪了秦少典一眼,痛心疾首道:“回禀娘娘,小女在国子监的荒唐事儿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她根本不会写字,更是连毛笔都不会拿。”
“又怎么能写出那样的佛经?”
柳倚梅情绪略微激动起来:“侯府上下感念娘娘的恩德,若非娘娘赐福,侯府也不会有今日。”
“正因如此,臣妇实在看不下去,小女如此欺瞒娘娘。她犯下此等滔天大罪,罪不可赦,但请娘娘看在侯府的份儿上,饶她一命。”
太后淡淡反问:“哦?你既然说佛经不是秦少典写的,可有证据?”
“且,侯府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足以让哀家宽恕她的欺君之罪。”
柳倚梅掐着手心,气沉丹田,一字一句道:“娘娘,实不相瞒,因为那卷佛经是臣妇的嫡次女,秦若兰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