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一滴墨汁滴入清水，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晕染了整片艾泽拉斯破碎大陆。
北境，铁炉堡最深处的王座大厅。
矮人王格兰尼·铜须，这位以山峦般沉稳著称的君王，死死盯着手中那份由狮鹫骑士冒死送回的情报。
他手里的百年麦酒杯，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坚硬的黑铁最终承受不住巨力的压迫，无声地化为齑粉。
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铁屑，从他指缝间滴落，溅在光洁的岩石地板上。
“一个时代……”
他低沉的嗓音在大厅中回响，带着一丝不属于矮人的颤抖。
“结束了。”
迷雾森林，精灵族千年古树的树冠之心。
精灵女王艾莉亚娜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手中那柄象征着生命与自然的权杖，顶端翠绿色的宝石光芒明灭不定。
她身前的魔力水镜中，刚刚映照完伊芙利娅将安德烈头颅掷于教堂的画面。
那双曾经映照着星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晦暗。
统治大陆数千年的圣光信仰，在堕落天使漆黑的羽翼下，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南方，黄金海岸。
商业联盟的紧急最高会议，己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议长们不再争吵，只是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的烟雾与无边的恐惧。
最终，首席大议长敲了敲桌子，打破了死寂。
“议题只有一个。”
“我们，该用何种规格的‘贡品’，去迎接那位……亡灵大帝的君临。”
亡灵大帝。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尊号取代了“骸骨魔王”，取代了“亡灵天灾”，成为了大陆所有智慧生灵对那个存在的唯一称谓。
无论他们情愿与否。
幽魂之城，曾经的人类王国边境要塞，如今己是亡灵帝国的核心。
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巨大的白骨之塔刺破云霄，塔顶那团幽蓝色的灵魂之火，如同永不熄灭的冥界太阳，俯瞰着整片大地。
来自大陆各方的使者，战战兢兢地走在由巨大肋骨铺成的长街上。
街道两旁，没有生命的建筑沉默地矗立着，墙体上镶嵌着无数哀嚎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尖啸。
一队队身披黑铁重甲的死亡骑士，骑着喷吐着寒气的梦魇兽，面无表情地巡逻而过。
那幽蓝的魂火扫过使者们的身体，让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冻结了。
精灵使者高傲的头颅早己低下。
矮人使者紧握战斧的手心满是冷汗。
兽人使者嗜血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敬畏。
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亡灵大帝。
在白骨之塔的最高王座厅，方振羽静静地坐在由一整头巨龙骸骨铸就的王座之上。
他不再是最初那具简单的骷髅，而是身披一套仿佛由凝固的黑暗与星辰碎片打造的全身骨甲，灵魂之火在他眼眶中燃烧，深邃得如同两个连接着虚无的黑洞。
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让整个空间都为之扭曲，让所有踏入大厅的生灵，都感受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王座之下，分列着他麾下最强大的几位英雄。
手持黑曜石巨剑，沉默如山峦的圣裁死亡骑士安德烈。
曾经的光明英雄，如今是光明最恶毒的诅咒。
展开漆黑羽翼，猩红双眸中满是冰冷与暴虐的堕落天使伊芙利娅。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神祇信仰的公开处刑。
还有奥兰德，以及侍立在阴影中的无数高阶亡灵。
他们共同构筑成了一道让所有生者绝望的风景。
“臣服，或者……成为我脚下的骨骸。”
方振羽的意念，首接在所有使者的脑海中响起，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没有威胁，没有劝诱，只是一句最简单的陈述。
“伟大的亡灵大帝，北境矮人，愿向您献上最崇高的敬意。”
矮人使者第一个单膝跪地，将一柄符文战斧横于身前。
“迷雾森林的精灵，愿遵循您的意志。”
精灵使者也放下了最后的骄傲。
很快，所有使者都匍匐在地，献上了各自的臣服。
方振羽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
这些凡人的敬畏，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自今日起，颁布大帝敕令。”
“大陆所有势力，每季需向幽魂之城上缴‘资源’。”
一名巫妖展开一卷由人皮制成的卷轴，用尖锐的声音宣读着敕令的内容。
当听到“资源”的具体名录时，所有使者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高品质的尸体，纯净的灵魂，蕴含死亡能量的矿石，以及……所有战死者的遗骸。
这是一份刮地三尺的掠夺清单。
也是一份彻底颠覆旧有秩序的宣言。
但无人敢于反驳。
因为他们知道，反抗的下场，只会是让自己的种族，成为清单上的一项。
“下去吧。”
方振羽挥了挥手。
使者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王座大厅。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方振羽的灵魂之火中，没有一丝波动。
统治这些凡人，对他来说，是一种浪费。
他的目光，落在了安德烈与伊芙利娅身上。
“成立亡灵议会。”
“奥兰德，伊芙利娅，安德烈，你们为议会核心。”
“敕令的执行，大陆的管理，全部交由你们。”
“我只要结果。”
三位强大的亡灵英雄同时单膝跪地。
“遵命，我的君主。”
方振羽给他们下达了第二道，也是最核心的一道命令。
“动用帝国的一切力量，寻找，发掘大陆上所有与‘天坠之灾’和‘上古文明’相关的遗迹。”
“任何线索，都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于我。”
“是，君主。”
交代完一切，方振羽的身影从王座上缓缓消失。
他没有兴趣欣赏自己一手建立的帝国是如何运转的。
相比于统治这片小小的破碎大陆，他更在意的，是束缚着自己的枷锁，以及那场将所有人卷入此地的“全民穿越”背后的真相。
灵魂熔炉的核心空间内。
方振羽的灵魂体悬浮在中央，周围是如同星河般缓缓流淌的、无以计数的灵魂本源。
击溃圣光讨伐军的收获，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不仅仅是海量的灵魂与一具传奇英雄的尸骸。
更重要的，是安德烈体内那股精纯的、被他强行扭曲并吸收的圣光本源，以及伊芙利娅那属于天使的生命烙印。
这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对立的力量，在他的灵魂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也让他对力量的本质，有了全新的理解。
“系统。”
他用心念呼唤。
【神级亡灵主宰系统为您服务。】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一如既往。
过去，方振羽只能被动地接受系统的任务与奖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但现在，他感觉到了不同。
他能“看”到，这行提示文字背后，那层层叠叠，如同蛛网般复杂，却又坚不可摧的规则壁垒。
“防火墙么……”
方振羽的灵魂体伸出了一只手，那是由最纯粹的死亡规则与灵魂之力构成的形态。
他调动起体内那股融合了死亡、圣光、天使之力的复杂能量。
然后，重重地按在了那片虚无的壁垒之上。
嗡——！
整个灵魂熔炉都为之震颤。
一连串的红色警告在方振羽的意识中刷屏。
他感觉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从那壁垒上传来，要将他的意志彻底碾碎。
换做以前，他恐怕瞬间就会被弹开，甚至灵魂受创。
但此刻，他只是冷哼一声。
“在我自己的地盘，还想反抗？”
他身后的亿万灵魂本源瞬间沸腾，化为一道道洪流，疯狂地涌入他的灵魂体，再通过他的意志，冲击着那道壁垒。
如果说系统的防火墙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大坝。
那么方振羽此刻掀起的，就是整个亡灵帝国积累至今的滔天洪水！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凝聚于一点，如同最锋利的尖针，刺向那道在能量冲击下己经开始出现波动的壁垒。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眼前的系统界面，那熟悉的、冰冷的提示框，第一次剧烈地闪烁起来。
紧接着，一道裂痕，出现在了防火墙之上。
透过那道裂痕，方振羽看到的，不再是任何他可以理解的东西。
那不是画面，也不是文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