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念如风：帝王的顿悟与启程
学士府内，紫藤花架下飘来阵阵甜香，小燕子跷着二郎腿斜倚在石凳上，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还滴着汁水。她望着远处廊下练剑的尔康，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尔康！你说皇阿玛现在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尔康收剑入鞘，额间薄汗在阳光下泛着光："皇后娘娘一走，皇上连着半月没上朝，六部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他顿了顿，想起宫中传来的消息——乾隆对着皇后画像枯坐整夜，连最爱的碧螺春都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要我说啊，皇阿玛就是死脑筋！"小燕子突然跳起来，苹果核被她用力抛向远处，惊飞了两只啄食的麻雀，"要是我，早就脱下龙袍去追人了！什么皇位龙椅，连老婆都守不住，要它有什么用？"她叉着腰，杏眼瞪得圆圆的，"就该来场轰轰烈烈的追妻火葬场，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乾隆离了乌拉那拉景娴不行！"
尔康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古灵精怪的想法，若传到皇上耳朵里......"话音未落，却见管家神色匆匆跑来，说是宫里来人宣旨。
养心殿内，乾隆捏着密探传来的折子，上面工工整整记录着小燕子的"追妻妙论"。案头的《贞观政要》被翻开在"民为贵，社稷次之"那页，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纸上那行字："脱下龙袍首接追妻火葬场，什么皇位什么龙椅滚一边去......"
"荒唐！"他突然将折子摔在地上，震得搁笔的青瓷砚台都晃了晃。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南巡，景娴为他挡下刺客的剑锋；冬至大宴，她亲手绣的龙袍针脚细密；还有最后那次争吵，她眼底的失望像把淬了毒的刀，至今仍扎在他心口。
"皇上，该用膳了。"李玉公公捧着食盒进来，却见乾隆突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奏折。帝王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备马。"
"啊？"李玉手一抖，差点打翻食盒，"皇上这是要......"
"去江南。"乾隆扯开领口的盘扣，露出颈间因焦虑而生的红疹，"告诉六部，朕要去民间体察民情。"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墙上皇后留下的绢扇，上面半阙《长相思》墨迹未干，"顺便......找个人。"
三日后的官道上，一支低调的马队悄然出了京城。乾隆身着藏青绸缎常服，腰间只挂着块普通玉佩，可他盯着前方官道的眼神，却比批阅奏章时还要专注。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他突然勒住缰绳，对着同样微服的李玉说："朕是不是......早就该这么做了？"
而此刻的扬州城，景娴正站在书院门口，看着孩子们追逐着纸鸢跑向河堤。春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带着淡淡的玉兰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下意识回头，却见漫天晚霞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越人群，朝她狂奔而来。
乾隆翻身下马时，锦靴踩进了路边的泥坑，可他浑然不觉。望着眼前素衣荆钗的女子，那些在心底反复演练过无数次的话突然都忘了，只剩一句沙哑的呢喃："景娴，朕来晚了。"
景娴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想起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眶突然发热。她转身要走，却被紧紧拉住手腕，身后传来带着哽咽的恳求："这次，换朕做追着风筝跑的人......"
暮色渐浓，扬州城的喧嚣声中，谁也没注意到，那个令天下人敬畏的乾隆皇帝，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一名女子系紧散开的鞋带。而远处的学士府里，小燕子咬着糖葫芦，望着宫墙方向露出狡黠的笑："看吧！我就说皇阿玛会开窍！"
扬州城的晚风裹着运河水汽，轻柔地拂过乾隆与景娴身侧。当马蹄声渐远，河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宛如散落人间的星河。景娴倚在乾隆怀中，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热，心底那座冰封多年的城池，在他掌心的温度下轰然坍塌。她忽然想起初入宫时，自己也曾这般依偎在他身边，只是那时的爱意纯粹，尚未被岁月与猜忌消磨殆尽。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第一次随您南巡？"景娴望着水面上摇曳的月影，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这难得的安宁，"那时您亲手剥了糖炒栗子喂给臣妾，说要让臣妾尝遍江南的甜。"
乾隆的下巴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心中泛起酸涩与悔恨。他何尝不记得？只是后来政务繁忙、后宫纷扰，那些细碎的温柔竟成了尘封的往事。"以后每年都陪你南巡，"他在她耳畔低语，"去看你想看的风景，吃你想吃的点心，把从前亏欠你的都补回来。"
与此同时，学士府内烛火摇曳。雕花窗棂将月光剪成细碎的银斑，洒在红绸床幔上。小燕子埋在尔康怀里，玉足不安分地踢着锦被："都怪你！要是被阿玛和额娘知道我们......"话未说完，便被尔康的吻堵了回去。
"怕什么？"尔康眼底盛满笑意，指尖轻轻描绘着她泛红的脸颊，"等有了小格格、小阿哥，皇阿玛定会笑得合不拢嘴。"他忽然想起白天乾隆微服出巡前，曾把自己召进宫中，那时帝王眼中罕见的恳切："尔康，替朕守好这宫里宫外的圆满。"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三更天。小燕子累得眼皮发沉，却仍倔强地嘟囔："明天还要去给令妃娘娘上香......"话尾带着浓浓的困意，渐渐化作均匀的呼吸。尔康替她掖好被角，望着枕边人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这比朝堂上的金戈铁马、比御赐的荣耀勋章，都要珍贵千倍万倍。
而千里之外的回宫路上，乾隆的马队在驿站稍作休整。景娴在驿站的铜镜前整理鬓发，却见乾隆从身后环住她，手中捧着支镶满东珠的玉簪——正是她当年被册封为皇后时，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支。
"戴上吧。"乾隆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你永远是朕的皇后。"玉簪插入青丝的瞬间，景娴望着镜中相携而立的两人，恍惚间回到了初见那日。原来兜兜转转，历经伤痛与遗憾，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彼此身旁。
晨光微露时，马队继续启程。乾隆望着前方的官道，想起小燕子说的"追妻火葬场"，不禁轻笑出声。景娴疑惑地回头，却被他揽得更紧："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一次，朕终于追上了此生最珍贵的风景。"
官道两旁的桃花灼灼盛开，仿佛在为这两段破镜重圆的情缘喝彩。深宫里的爱恨情仇，江湖中的洒脱自在，最终都化作了岁月里最动人的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