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禁苑深处,一处临水而筑的精致小院取代了医庐的肃穆药香,成了沈烬与萧云璃暂时的居所。
皇帝的赐婚圣旨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在朝野掀起滔天巨浪,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却只余下劫后余生的宁静与心照不宣的甜蜜。
沈烬的恢复速度堪称神迹。
得益于与萧云璃那“心血同燃”的奇妙共生,以及孙军医不遗余力的调理。
他体内最后几条顽固淤塞的细小经脉,也终于在昨夜一次深沉的入定中,被焚烬之火彻底贯通!
金红色的真元如同奔腾的熔岩,在修复如初、甚至更显坚韧宽阔的经脉中欢畅流淌,虽总量远未及巅峰。
但其精纯炽烈,隐隐透出破而后立的锋芒。
丹田气海内,那团焚烬火种熊熊燃烧,稳定而充满了力量,再不是当初风中残烛般的微弱。
清晨,薄雾未散,露珠在院中花草上晶莹闪烁。
沈烬身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练功服,立于庭院中央。
他双目微阖,身形如渊渟岳峙。
仅存的左臂缓缓抬起,五指虚张,掌心向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股无形的灼热感瞬间弥漫开来。
他掌心上方尺许的空气,竟肉眼可见地扭曲、波动,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几片飘落的树叶尚未触及那扭曲的空气范围,便瞬间蜷曲、焦黄,化作细小的飞灰湮灭。
这是焚烬之力!
虽只是初步凝聚,却己展现出其焚灭万物的恐怖本质。
“呼——”
沈烬缓缓收势,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气息灼热,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在微凉的晨雾中凝而不散。
他睁开眼,眼中金红光芒一闪而逝,锐利如初,更添几分内蕴的深沉与掌控力。
伤势,终于彻底痊愈了!
一股久违的、充盈的力量感重新回到这具饱经摧残却又浴火重生的躯体。
“烬哥哥!”
萧云璃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从回廊走来,看到院中的他,眼中瞬间绽放出比晨光更璀璨的光彩。
她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感受着他周身那沉稳而炽热的气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成了?”
“嗯。”
沈烬点头,冷硬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他自然地伸出左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动作流畅,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碟中的点心纹丝不动。
“感觉从未如此好过。”
他的声音低沉稳定,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却不再有伤重时的嘶哑与虚弱,充满了力量感。
萧云璃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孙军医晨起诊脉时便说,你体内生机勃发如春潮,焚烬之力圆融如意,己是彻底无碍了。父皇知道,定会龙颜大悦。”
这几日,是两人自相识以来,最为平静温馨的时光。
没有宫廷的繁文缛节,没有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只有彼此。
萧云璃会亲自下厨,尝试做些清淡的药膳点心;
沈烬则会在她抚琴时,安静地坐在一旁,用他仅存的左手笨拙却认真地替她剥开坚果。
更多的时候,是两人并肩坐在水榭边,看着池中锦鲤游弋,或是沉默地望着北方的天空,无需言语,心意己然相通。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北境的烽烟始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皇帝擢升雷远为镇北大将军的旨意早己飞马传至边关,整个大晟的战争机器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复仇之战轰鸣运转。
沈烬清楚,这短暂的安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喘息。
就在这平静的午后,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孙军医亲自引着一位老者前来。
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灰色布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能洞穿金石。
他步履稳健,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陈旧藤箱,看似普通,行走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
“殿下,将军。”
孙军医恭敬行礼,脸上带着罕见的敬重与一丝兴奋,“这位是陈玄风,陈老前辈。”
“陈玄风?”
萧云璃闻言,凤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可是那位有‘鬼手天工’之称,隐世多年的陈神医?”
她博览群书,对这位传说中的奇人有所耳闻。
据说此人不仅医术通神,更精于机关器械、金石冶炼之术,行踪飘忽,性情古怪,非大机缘者不得见。
陈玄风并未行大礼,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沈烬。
尤其是在他空荡的右袖处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老夫游历至此,听闻此地有奇伤,更有奇人,特来一观。”
他的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
沈烬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晚辈沈烬,见过陈老前辈。”
他不卑不亢,眼神坦然。
陈玄风也不多言,首接道:“手伸出来。”
他指的是沈烬仅存的左手。
沈烬依言伸出左手。
陈玄风枯瘦的手指搭上他的腕脉,动作快如闪电。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精纯的探查之力瞬间涌入沈烬体内,其手法之精妙,感知之敏锐,远在孙军医之上!
沈烬体内刚猛精纯的焚烬之力本能地微微震荡,却被陈玄风那股柔韧绵长的探查之力轻易化解。
片刻后,陈玄风收回手,眼中精芒更盛,啧啧称奇:
“好!好一个焚烬之体!破而后立,根基之稳固,潜力之深厚,更胜往昔!那阳和本源滋养得也恰到好处,妙极!妙极啊!”
他看向沈烬空荡的右肩,话锋一转。
“小子,你这一身惊世修为,仅剩一臂,与人交手,终究是吃亏。
纵有千钧之力,少了一臂支撑、变化、卸力,威力也要大打折扣。战场搏杀,生死一线,差之毫厘,便是阴阳永隔。”
沈烬沉默。
这正是他心底深处最大的隐忧。
他自信即使独臂,也能斩杀强敌,但面对阿史那咄苾那样的绝顶高手,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致命。
陈玄风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得意:“老夫云游西方,偶得一块天外陨铁,其性至坚至韧,更蕴含一丝奇异星火之力。
观你体内焚烬之火,与此铁竟隐隐相合。这些日子,老夫便以它为基,辅以秘银、地心火铜,为你量身打造了一件小玩意儿。”
说着,他放下沉重的藤箱,咔哒一声打开箱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