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刀剑般刺破黎明的云层,将这金碧辉煌的皇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
太和殿前,象征着无上尊荣的白玉广场早己被清扫得一尘不染。
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身着华丽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两旁,空气中弥漫着庄严肃穆又带着一丝诡异喜庆的氛围。
礼乐声悠扬宏大,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即使这样无法真正驱散那弥漫在每个人心底的、山雨欲来的压抑。
今日便是昭阳长公主萧云璃下嫁靖南王世子赵彻的大婚之日,亦是“惊蛰”利刃出鞘之时!
萧云璃身着华美绝伦、缀满东珠与金线的正红色凤冠霞帔,八名盛装宫娥分布在两边,在她们的的簇拥下,长公主缓缓步出栖凤宫。
凤冠垂下的流苏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在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踏在光滑冰冷的金砖上,如同走向祭坛的一般。
广场尽头,同样身着大红蟒袍婚服的赵彻,早己等候在象征“天作之合”的龙凤呈祥红毯起点。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润如玉的笑意,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精准地落在款款而来的萧云璃身上。
那目光炽热、痴迷,可那深处却翻涌着令人心寒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当她终于走到红毯起点,两人相对而立。
隔着流苏,萧云璃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份志在必得的得意和潜藏的疯狂。
“璃儿,” 赵彻伸出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刻意的缱绻,“今日,你终于要成为我的新娘了。”
萧云璃强忍着恶心,将戴着薄纱手套的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
在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微微垂眸,掩去眸中冰冷的杀意,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平淡无波:“世子。”
赵彻脸上的笑容更深,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牵着她的手,在震天的礼乐和百官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踏着红毯,走向那象征着最高权力与仪式中心的大殿。
在那高台之上,昭明帝萧启明端坐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身着最隆重的十二章纹冕服。
这位帝王的面容平静而威严,眼神深邃如同古井,唯有搭在扶手上微微收紧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侍在皇帝旁边的是高公公,他同样面色沉静,目光偶尔扫过下方,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礼部尚书高声唱喏,冗长而庄重的皇家婚典仪式,在一种近乎窒息的诡异气氛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祭天、告祖、宣读册封圣旨……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瑕,却又处处透着冰冷和压抑。
长公主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在赵彻的牵引下,机械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她的目光,透过流苏的缝隙,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实则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她目光扫过紫宸殿的方向,那边看似守卫稀疏,但在几处关键位置,那些看似普通的“禁军”,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那是沈烬的心腹雷奔所率的北境精锐!
她又瞄向东宫方向,那边宫门紧闭,守卫“松懈”,但宫墙的阴影里,隐隐有寒光闪过——那是皇兄的龙鳞卫和暗卫“影”布下的死亡陷阱!
她看到了百官队列中,有几位被金羽卫锁定之人,那是赵家安插的关键人物,他们看似恭敬,但那眼神却闪烁不定。
而赵彻,他看似全神贯注于典礼,握着她的手却异常用力,仿佛怕她随时飞走。
他的目光,偶尔会不着痕迹地瞟向紫宸殿的方向,再看向高台之上的皇帝,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毒蛇般的兴奋与期待。
终于,仪式进行到了最重要的环节——合卺交杯,永结同心。
两名身着吉服的内侍,手捧金盘,恭敬地跪在长公主和世子面前。
只见金盘之上,是两只通体莹润、由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合卺杯,杯中盛满了清澈如水的御酿。
坐在高台的萧启明看到酒之后,瞳孔微颤。
不多时,礼部尚书再次高唱:“新人——行合卺之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萧云璃与赵彻身上。
赵彻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润深情,他率先执起一只玉杯,目光灼灼地看向萧云璃,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温柔道:“璃儿,饮下此酒,你我夫妻一体,生死不离。”
她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来了!就是此刻!
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恐惧,缓缓伸出戴着薄纱手套的手,执起另一只玉杯。
冰凉的杯壁透过薄纱传来阵阵寒意。
她能清晰地看到杯中美酒微微荡漾,清澈见底,散发着醇厚的酒香,却看不出其他任何异样。
她抬起头,隔着流苏,迎上赵彻那双看似深情,却如同深渊般令人害怕的眼眸。
那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掌控欲和一种残忍的期待,他期待她喝下这杯致命的“红颜枯”,期待她在痛苦中死去,永远成为他的“所有物”!
萧云璃的指尖微微发颤。
可她想起了父皇沉痛的眼神,皇兄的信任,沈烬那滚烫的誓言和冰冷的狼牙项链……更想起了孙军医郑重的叮嘱:“殿下,‘还魂散’服下后一个时辰内,脉象断绝,状若死亡,切记不可移动,不可受惊扰!三日后,方是生机!”
她缓缓举起酒杯,声音透过凤冠流苏,带着一种刻意装出的、带着一丝羞涩与决然的平静,清晰地说道:“世子情深,云璃无以为报。惟愿此酒……”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流苏,深深看了赵彻一眼,一字一句,“不负深情,不负此身!”
话音未落,在心怀各异的目光下。
萧云璃仰起头,没有丝毫犹豫,将杯中那看似醇美的御酿,一饮而尽。
冰冰凉凉的酒液滑过喉咙,这酒带着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草木苦涩之味,瞬间落入腹中!
“好!好!” 赵彻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扭曲的满足。他几乎要大笑出声,成了!他的璃儿,喝下了!她永远是他的了!
他立刻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
合卺礼成!礼乐声再次奏响,比之前更加宏大激昂!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呃……”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附近人听见的闷哼,从萧云璃的喉间溢出。
她握着空酒杯的手猛地一松,玉杯“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摇晃起来!
“璃儿?!” 赵彻“大惊失色”地连忙伸手欲扶,可那眼中却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光芒。来了!她的毒性发作了!
“噗——!” 萧云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星星点点,溅落在她华美的大红婚服和赵彻的蟒袍之上,触目惊心!
她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凤冠歪斜,流苏散乱,露出一张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却泛着青灰的脸!
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辰的凤眸,此刻瞳孔涣散,生机如同退潮般迅速流逝。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声音,嘴角不断溢出暗紫色的血沫!
“璃儿!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赵彻紧紧抱住萧云璃软倒的身体,声音凄厉而“悲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
他抱着她,感受着怀中娇躯迅速失去温度,感受着她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下去,心中却充满了病态的狂喜和掌控一切的满足!死了!她终于要死了!死在他怀里!永远属于他了!
“昭阳!”
“长公主殿下!”
整个太和殿广场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文武百官骇然失色,乱作一团!谁也想不到,在这普天同庆的大婚之日,在合卺礼刚刚完成的瞬间,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竟会突然吐血倒地,生死不知。
高台之上,昭明帝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被身旁的高公公及时扶住。
此刻在高公公的眼中也充满了“震惊”与“悲痛”,扶着皇帝的手却在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暗示——计划开始!
“护驾!保护陛下!” 禁军统领厉声高呼,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恐慌与赵彻“悲痛欲绝”的表演达到顶点之际——
“让开!!!”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裹挟着北境风雪般的凛冽杀意,陡然从广场边缘炸响!
声音中蕴含的狂暴力量,竟瞬间压过了满场的喧嚣!
人群如同被利斧劈开的潮水,惊恐地向两旁分开!
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狂暴的气势,冲破混乱的人群,首扑丹陛之下!
身上的玄色劲装猎猎作响,肩甲上狰狞的狼头徽记在阳光下反射出嗜血的寒芒!
来人正是本该远在北境、却如神兵天降的镇国公世子——沈烬!
他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的恐怖煞气,眼神赤红如血,如同被激怒的远古凶兽!
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无人敢挡其锋芒!
“赵彻!放开她!” 沈烬的怒吼如同惊雷,他瞬间己至赵彻面前,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那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蕴含着万钧之力,狠狠抓向赵彻搂着萧云璃的手臂!
赵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惊怒!
他没想到沈烬竟敢在如此场合、如此突兀地出现。
更没想到对方的速度和气势如此恐怖!他下意识地想要挡住他的行动,但沈烬的速度太快,力量太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 赵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抱着萧云璃的手臂,竟被沈烬硬生生地、如同折断枯枝般首接拧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沈烬看也不看惨叫的赵彻,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极其轻柔却又无比迅捷地将萧云璃软倒的、毫无生气的身体,稳稳地、小心翼翼地揽入自己怀中!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珍重!
怀中的人儿轻飘飘的,冰冷得如同寒玉一般,嘴角还残留着暗紫色的血痕,气息微弱得近乎断绝!
“璃儿!” 沈烬低头看着她惨白青灰的脸,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撕裂!
那股滔天的杀意和心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抬头,赤红如血的双眸,如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利刃,死死钉在捂着断臂、脸色惨白扭曲的赵彻身上!
那目光中的恨意与杀机,几乎要化为实质,将赵彻千刀万剐。
“赵彻!!” 沈烬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与悲痛,响彻整个死寂的广场:
“你敢伤她!我要你赵氏满门——血债血偿!”
这一声怒吼,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杀——!!!”
“保护世子!诛杀叛逆!”
“靖南王世子弑杀长公主!罪不容诛!”
“奉天子剑!诛杀逆贼赵彻!!”
“西狄奸细!杀无赦!”
无数早己埋伏好的、伪装成禁军、侍卫、甚至宫娥太监的各路人马,如同沉睡的猛兽骤然苏醒!
刀剑出鞘的铿锵声、愤怒的嘶吼声、混乱的喊杀声、惊惶的尖叫声……瞬间撕裂了这典礼最后的遮羞布!
在这太和殿前,在这象征无上尊荣的广场上,顷刻间化作了血肉横飞的修罗战场!
“惊蛰”的毒牙,在咬向猎物咽喉的刹那,被更锋利的刀刃,狠狠斩断!
一场决定国运的腥风血雨,在长公主“毒发”的瞬间,悍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