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扒皮那“天大的好事”像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驱散了部分恐惧，却带来了更深的荒谬感。林闪闪几乎是凭着本能，浑浑噩噩地打车冲到了公司楼下——那栋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显得格外寒酸和陈旧的小写字楼。
推开那扇印着“星光文化（梦想版图）”掉漆字样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不是她预想中的狂风暴雨，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压抑着的亢奋。前台小妹看到她，眼睛瞬间瞪圆，捂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像见了鬼一样低下头疯狂敲手机键盘，手指快得飞起。走廊里几个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糊咖同事，此刻也纷纷投来目光，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探究，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一丝丝敬畏？
“闪……闪闪姐，王哥在……在会议室等您。”前台小妹的声音带着点抖，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林闪闪硬着头皮，顶着这些目光快步走向最里面那间所谓的“VIP会议室”。门没关严，里面传出王扒皮那标志性的、因为激动而更加尖利刺耳的声音：
“……对！就是她！林闪闪！我们公司的潜力股！黑红？不不不，王总您这就不懂了！这叫争议体质！自带玄学流量！您看看这热搜，爆了多久了？讨论度破表！全民都在关注那个墨汁！关注她！”
林闪闪的脚步顿在门口。透过门缝，她看到王扒皮那张油腻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唾沫横飞地对着手机手舞足蹈，活像打了鸡血。他面前的会议桌上，还摊着几份打印出来的微博热搜截图和论坛热帖，上面“诅咒”、“邪术”、“墨汁糊脸”等字眼触目惊心。
“代言？哎哟王总，您太有眼光了！墨汁面膜？这创意绝了！完全贴合热点！我们闪闪的形象……呃，现在是非常具有神秘力量感！对！黑魔法少女风！颓废哥特系代言人！绝对引爆市场！……价钱？好说好说！我们闪闪现在身价不一样了！您看……”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林闪闪的喉咙。黑魔法少女？哥特系？代言墨汁面膜？王扒皮这是要把她钉死在“邪术妖女”的耻辱柱上，然后榨干最后一滴流量价值！
她猛地推开门！
“王哥！”声音因为愤怒和疲惫而有些沙哑。
王扒皮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扭头看见是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谄媚的亢奋切换成一种混杂着兴奋、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忌惮的复杂神色。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来了！”王扒皮啪地挂了电话，几步冲过来，油腻的手习惯性地想拍林闪闪的肩膀，却在看到她冰冷眼神的瞬间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
“闪闪啊！你看看！你看看！”他指着桌上那些刺眼的截图，声音拔得更高，“火了！你这次是真火了！虽然方式……呃，稍微特别了那么一点点，但黑红也是红啊！现在全网的焦点都在你身上！”
他搓着手，小眼睛里闪着精光：“机会！这就是天大的机会！刚才‘金坷垃’日化的王总亲自打电话来！点名要你代言他们即将推出的新品——‘暗夜净化墨汁泥膜’！主打就是那个‘糊脸净化黑头，专克网络喷子’的概念！广告词我都替你想好了：‘金坷垃墨汁泥膜，让键盘侠闭嘴！’怎么样？绝不绝？这代言费，足够你付清之前欠公司的培训费，还能剩不少！”
墨汁泥膜？让键盘侠闭嘴？
林闪闪眼前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她感觉自己的脸皮正在被一层层剥下来，放在火上炙烤，还要被撒上“金坷垃”牌的孜然粉！荒谬！恶心！极致的羞辱！
“我不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音，“这种代言，打死我也不接！”
“不接？！”王扒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熟悉的刻薄和威胁，“林闪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十八线都算不上的糊咖！要不是这次走了狗屎运摊上这档子邪门事，谁认识你？公司在你身上赔了多少钱？现在好不容易有金主爸爸看中你这‘邪门’的点，你还敢给我摆谱？”
王扒皮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闪闪脸上：“不签？行！违约金三千万！现在拿得出来吗？拿不出来就给老子乖乖等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王扒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闪闪鼻尖时——
“砰！”
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沈曜的经纪人提着一个印着“有机素食”logo的精致外卖袋，满脸堆笑地走进来：“沈老师听说您在开会辛苦，特意让我给您带了新研发的藜麦沙拉，低脂健康……”
话音未落！
林闪闪怀里的布偶猫如同银白色的闪电，猛地从她臂弯里弓身跃起！精准地扑向经纪人手中那个象征着“健康人设”的纸袋！
“刺啦——！”
纸袋应声撕裂！翠绿的菜叶、金黄的藜麦、切片的牛油果天女散花般泼洒一地。而在一片狼藉中，滚落在王扒皮锃亮皮鞋边的——赫然是三个刺眼的空包装盒：
「螺鼎记」柳州螺蛳粉（加臭加酸笋版）
「虎皮凤爪」真空装（香辣味）
「炸蛋」速食包（双份装）
空气瞬间凝固。
浓烈的、极具穿透力的酸笋臭气，混合着香辣凤爪的油腥味，霸道地驱散了会议室里原本的咖啡味，也驱散了“有机素食”的伪装。
王扒皮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颤抖地指向地上的包装盒：“这……这是……”他看看地上那堆罪恶的证据，又看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冒汗的沈曜经纪人，最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闪闪怀里那只优雅落回地面、正慢条斯理舔着爪子的布偶猫。
沈曜的经纪人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这……这不是沈老师的！是……是我……我买给自己……”他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闪闪的视线死死锁住包装盒缝隙里漏出的半片香菜叶——和螺蛳粉今早偷拍的照片里，沈曜藏在剧本里的那片香菜叶一模一样！
“咔嚓！咔嚓！咔嚓！”
王扒皮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对着满地狼藉、那三个罪恶的包装盒，以及经纪人惨白的脸，疯狂连按快门！闪光灯无情地照亮了这场人设崩塌现场。
肇事者——布偶猫正优雅地蹲在旁边的文件柜顶，爪尖勾着一缕金箔，海蓝色的瞳孔里满是讥诮。
[愚蠢的顶流，藏食手段还不如街边野猫。] 冰冷的幼童音在林闪闪脑中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此等劣质酸笋也配入腹？平白污了本尊的嗅觉。]
“沈、沈老师他……”经纪人语无伦次，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遮掩。
王扒皮却猛地回神，小眼睛里爆发出比刚才谈“墨汁面膜”代言时更加贪婪、更加亢奋的精光！他激动地划拉着手机里的照片，声音都变了调：“好……好啊！沈曜这小子！人前‘素食主义环保大使’，人后偷吃螺蛳粉加双倍臭笋？！还藏得这么深？！”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闪闪，脸上挤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林闪闪！你这猫……你这猫立大功了！天大的功劳啊！”
混乱中，林闪闪弯腰想抱起跳回她脚边的猫。指尖触到那银质项圈的瞬间——
“嗡……”
项圈掠过一丝冰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子流光，内圈刻着的奇异符号 ≡ ，在阴影中清晰地浮现出来，那纹路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蓝色数据流在窜动！林闪闪瞳孔骤缩！
[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愚蠢的两脚兽。] 猫的警告声比刀锋更冷，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它尾巴一甩，精准地抽开林闪闪试图触碰项圈的手，轻盈地跃上窗台。夕阳的余晖为它银白的毛发镀上金边，项圈上那个神秘的 ≡ 符号如呼吸般明灭了一瞬，最终隐没在蓬松的颈毛间。
王扒皮还在兴奋地咆哮：“有这些照片！沈曜团队至少得出十倍封口费！不，二十倍！林闪闪，你和你这猫……”他搓着手凑近，油腻的脸上挤出假笑，“墨汁面膜的代言……”
“我不代言。”林闪闪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她的目光扫过窗台上慵懒舔爪、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的猫，清晰地说道：“但它可以。”
“什么？！”王扒皮和沈曜的经纪人同时愕然。
林闪闪指向猫，一字一句：“它叫唐·螺蛳粉一世。”
金坷垃想蹭热度？行。代言人只能是它——吃垮沈曜螺蛳粉库存的喵界判官。
王扒皮张大了嘴，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转折。
窗台上的猫闻言，终于施舍般抬起海蓝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瞥了王扒皮一眼。
[哼，冠名权需以顶级挪威三文鱼罐头结算。] 它甩尾拍了一下窗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 符号在暮色中闪过最后一道幽蓝的弧光，[每日十罐，少一克，便让这栋楼充满酸笋的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