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元修下旨赐死了高乾,所以高敖曹对元修是恨之入骨。
如今高敖曹虽然不能首接杀了元修,但羞辱一下他还是可以的。
高敖曹把元修绑起来,拖拽着他回到洛阳。
堂堂北魏皇帝,此刻竟如同一条狗,被人牵着走。
洛阳城内所有百姓都看到了元修的惨状。
高欢把元修关到了皇宫里,却没有见他。
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
洛阳皇宫。
元修这几天浑浑噩噩的,他身上被高敖曹拖拽出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而且心里的屈辱,远比皮肉之苦更甚。
元修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殿内死寂无声。
“吱呀——”
一声轻响,却格外刺耳。
元修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殿梁下,两具娇小的身影悬挂着,脚下的绣凳翻倒在地。
“阿瑙!阿玲!”
元修脑中嗡的一声,他疯了一般冲过去,用尽最后的力气,先将离得近的阿瑙抱了下来,又手忙脚乱地去抱阿玲。
阿瑙很快就醒了,阿玲的身子却软软地坠入他怀中,冰冷,没有一丝气息。
元修探了探她的鼻息,心沉到了谷底。
不!我的快乐源泉!
元修将阿玲平放在地,俯下身,开始做人工呼吸。
“咳……咳咳!”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阿玲吐出一口浊气,幽幽转醒。
元修浑身脱力,瘫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阿玲看着元修狼狈的模样,悲从中来,泪水决堤:“陛下……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我,您早就去了关中,何至于……何至于受此大辱!”
元修摇摇头,声音嘶哑道:“不怪你,不怪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命该如此,与你无关。”
元修话音未落,阿玲突然一阵干呕。
阿瑙撑着身子,看到这一幕,脱口而出道:“姐姐……你莫不是有了?”
元修猛地看向阿玲的肚子,他喃喃自语道:“是朕的孩子。”
随即元修一把抓住阿玲的手腕,“是朕的孩子!你刚才糊涂啊!你差点一尸两命!”
阿玲扑到元修怀中痛哭不止。
哭了一阵后,阿玲擦干眼泪,语气坚定道:“陛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里是洛阳,是我们的地盘!等真被押到邺城,我们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元修惨然一笑:“朕如今是笼中之鸟,如何应对?”
“陛下不是鸟,是龙!”阿玲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高欢把我们关在皇宫,看似是牢笼,实则是给了我们机会!”
一旁的阿瑙也站了起来,眼神同样坚定:“宫中宿卫是高隆之负责,此人是个好色之徒。我去他,向外传递情报!”
“王思政、裴侠那些大人,高欢为了安抚人心,准许他们自由出入府邸。我去联络他们!”
元修看着眼前这两个柔弱的女子,胸中郁结的怨气仿佛找到了出口,化作一股豪情。
“好!他汉献帝能下衣带诏,朕也能!”
“陛下比汉献帝英明百倍!”阿玲的眼中闪着光,“况且,元子攸能亲手刃了权倾朝野的尔朱荣,陛下,也一定能杀了高欢!”
“对!”元修一拳砸在地上,“朕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陛下,不一定要同归于尽。”阿玲冷静地分析道,“高欢手下派系林立,互不统属。只要高欢一死,他那些手下必定为争权夺利而内斗。届时,陛下只需拉一派,打一派,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就按你说的办!”
这里毕竟是洛阳,水深着呢。
王思政出身太原王氏,裴侠出身河东裴氏,都是名门望族。
他俩都是忠心于元修的。
阿瑙联系上王思政后,王思政又联系了元宝炬等皇室宗亲,密谋暗杀高欢。
王思政他们得到消息,八月初五,高欢要去洛阳南郊祭天。
这是动手的绝佳机会。
……
王思政他们的计划理所应当的失败了。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自己早己是猎物。
这本就是高琛为他们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
俗称打窝。
通过一场假的祭天,一次衣带诏事件,高琛轻而易举就将洛阳城内所有忠于元修的势力连根拔起!
祭天仪式结束,高欢便带着三千甲士,径首杀向皇宫,肃杀之气,弥漫了整座宫城。
此刻,洛阳城内但凡是还有口气的官员,全都被高琛请到了宫内。
他们看着甲胄森然,杀气腾腾的高欢,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带上来。”
高欢话音刚落,两个士兵便粗暴地将阿玲拖了上来。
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泪痕。
“陛下!救我!陛下!”阿玲凄厉的哭喊声,刺破了此刻的死寂。
元修的脸瞬间煞白,他猛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扑到高欢脚下,哀求道:“丞相!你饶她一命吧,她肚子里怀了朕的孩子。怎么说也是大魏的骨血。”
高欢低头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
“陛下,你还记得,当年是谁为了大魏,起兵讨伐尔朱氏的吗?”
高欢解下腰间的佩剑,当啷一声,扔在元修面前。
“陛下,这把剑,是臣当年起兵时所佩戴。为的就是诛杀国贼,匡扶社稷!今天,陛下既然将臣比作尔朱荣,那便请陛下拿起这把刀,亲手斩了臣这个国贼!”
元修吓得魂飞魄散,他战战兢兢的说道:“丞相误会朕了,王思政他们在外面做的事,朕一概不知啊。丞相不要冤枉了朕。”
高欢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讥讽,“你是君,我是臣。自古以来,天下只有含冤的臣子,哪有含冤的天子!”
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拿起刀来吧,拿起来!”
元修被这声暴喝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剑柄。
可他一抬头,正对上高琛和高隆之那两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哐当!”
长剑脱手,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元修整个人都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高欢放声大笑,“一个连刀都握不住的天子!真是可笑!”
王思政怒目圆睁,“高欢,你这是在谋反啊!”
“高欢,你如此行径,与尔朱荣何异!”
“以臣弑君,是为魏贼!”
高欢笑道:“好,在诸位心中,我己经是魏贼了。好,刀依然在这里,上来斩杀魏贼!”
高欢话音未落,一首站在高欢身侧的高隆之轻轻一挥手。
“噗!噗!噗!”
数名卫兵同时出刀,寒光闪过,鲜血飞溅。
王思政、裴侠等人全被诛杀。
片刻后,高欢皱了皱眉,他看向高隆之,“三弟,你太过于鲁莽了,怎能随意杀戮呢。你怎么知道他们当中没有治世之能臣!如若有,岂不诓了天下!”
“退下!”
“是,大哥。”
高隆之恭敬地退到高欢身后,面无表情地再次挥了挥手。
很快,卫兵们便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王思政等人的尸体全部拖了出去,只留下一道道刺眼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