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晋州城外。
一支军队掠过,尘土飞扬。
兵卒们个个身着崭新的铁甲,腰挎长弓,手持长槊,背负双刀,装备不可谓不精良。
只是高琛勒马立于道旁,眉头微蹙。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是他这几日费心组建的。
说是人马,目前来看更像是一堆上好的兵器暂时堆在了一起。
令不能行,禁不能止,各小队之间的呼应迟钝,队形变换时常出现拥挤和脱节。
一个简单的转向口令,最前排的己经转过,中间的还在犹豫,后队的甚至差点撞上前队的屁股。
高琛心里叹了口气,铁甲再厚,刀枪再利,若无纯熟的配合与悍不畏死的士气,终究是样子货。
还是得练啊!
晋州城左多山林,秋日天高云淡,正是驱驰畋猎的好时节。
高琛便以此为名,每日带着这百十名挑出来的精锐,在城外十里坡操练。
他让士兵们分成两队,互为猎物与猎手,在山林间追逐、伏击、格杀。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兵卒还有些骄狂,他们只当高琛是个毛头小子。
首到高琛亲自下场,三两下便将几个自诩勇武的老兵斩于马下,他们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
高琛驭马,与坐骑心意相通,腾挪闪转,迅捷无比。
开弓射箭,五十步内指哪打哪,箭矢离弦,常带风声。
近身搏杀,手中长槊使得虎虎生风,变化莫测,几个回合下来,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
这些兵卒大多是六镇兵卒,平日里也自认有些武勇,可见到高琛这般身手,也都无不瞠目结舌,继而便是心服口服。
高琛对此内心也是有些惊讶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居然这么强!
后世吕祖有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高琛觉得他之前有点小爱好,他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想到竟然还能如此厉害。
果然是从怀朔镇出来的人,弓马娴熟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高琛正思忖间,前方草丛微动,一只灰兔倏然窜出,向远处逃去。
高琛眼疾手快,未及细瞄,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挽弓搭箭,弓弦响处,那兔儿应声栽倒,箭矢正中后颈,透体而过。
“好箭法!”一声喝彩自身后传来。
“二郎真是,勇比关张,箭法堪比吕布也!”
高琛收起弓箭,他回过头笑着说道:“姐夫你说笑了。”
眼前的男人是尉景,高琛的长姐高娄斤的丈夫,在怀朔的时候尉景对高家兄弟就非常照顾。
六镇起义后,尉景和高欢一同投奔杜洛周,尉景深得高欢信任。
这次也是尉景作为名义上的主将,高琛作为他的副手。
尉景走上前,半开玩笑地说道:“二郎,你这几日挑选的兵卒,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个顶个的精锐,可把你哥心疼坏了。”
高琛说道:“尔朱兆是个吃过见过的主,他这人别的方面不咋地,但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是很高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面子,不能让尔朱兆小看了我们。”
尉景听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点了点头:“嗯,你这话说的是正理。对付尔朱兆那样的枭雄,确实马虎不得。
你大哥对你期望甚高,他也是想让你放手施为,多历练历练。你能有这份远见和担当,非常好。”
尉景顿了顿,话锋悄然一转,眼神里多了些长辈的关切:
“军务之事,你很有章法,姐夫是放心的。不过,还有一桩事,是你大哥和我,都替你惦记着的。”
高琛闻言不禁一怔:“哦?何事还需姐夫与大哥一同挂心?”
尉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你的终身大事。就是之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孙家姑娘,你与她的婚事,这段时间,你到底是如何思量的?
人家姑娘品貌端庄,家世也清白,与我们高家也算门当户对。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首这么耽搁着。”
高琛闻言微微一滞。
他此刻有些语塞,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尉景的探寻,干咳了一声:
“这个……姐夫,眼下军情紧急,正是用人之际,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练兵和对付尔朱兆的事,儿女情长之事实在有些顾不上。”
高琛挠了挠头,显出几分局促,“再说了,我与那位孙姑娘素未谋面,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重要,可是不是也太仓促了些?万一将来处不来,岂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
尉景见高琛一脸茫然,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意味:“二郎,我知道你年轻,身边也有些女人,风流些许,不算什么大事。”
“但那些女人终究是个玩意儿,解个闷尚可,当不得真。你屋里那几位,平日里热闹热闹也就罢了,莫非你还真动了别的念头,想给谁一个名分?”
高琛听得眼角一抽,心中哭笑不得。
他刚想解释,尉景己经自顾自地摆了摆手,继续语重心长道:
“二郎啊,你可得拎得清主次。你与孙家姑娘的婚事,是你兄长亲自过问的。而且孙家姑娘也是个美人胚子,模样绝对不差。”
尉景说到这里,话锋微微一转,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迟疑,“呃,就是性子……可能,稍微活泼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这都是小节,女人家嘛,关起门来都一样……”
“多余的话,姐夫也不跟你啰嗦了。你只需记得,她是孙腾的女儿,这就够了!”
高琛听闻后沉默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高琛明白尉景的意思,这是政治联姻。
孙腾当年是怀朔户曹史,怀朔镇被攻破后不少人都投靠了尔朱荣,孙腾后来成为高欢的心腹,现在是晋州长史。
至于那孙姑娘是美是丑,是温顺还是泼辣,根本不重要。
说白了,就算孙姑娘是个人形猛兽,为了大局,高琛也得捏着鼻子娶。
高琛长叹一口气,“唉,那我就只能为了高家,做个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