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窗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车笛,更衬得室内寂静得令人心慌。明天,就是他和宝宝“结婚”的日子了。没有法律文书,没有盛大仪式,只有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将彼此彻底绑定的神圣约定。朝雾躺在柔软的床上,身边是早己熟睡的苏晚星,她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令人心安的节奏。
可他的意识,却像被无形的漩涡拖拽着,沉入了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
刺鼻的甜腻腥气混杂着浓重的雪茄味、劣质香水味和汗水的酸腐,蛮横地钻进鼻腔。耳边是嗡嗡作响的、令人作呕的喧嚣,无数道贪婪、评估、带着赤裸裸欲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赤裸的皮肤上。
他猛地惊醒——不,是噩梦的开始!
冰冷!刺骨的冰冷!从手腕、脚踝传来,那是粗重锁链紧勒皮肉的剧痛!身体被强行拉开,呈现一个屈辱而脆弱的“大”字,悬挂在高台冰冷的金属架上。上身赤裸,遍布新旧的鞭痕和淤青,暗红的血珠正沿着嶙峋的肋骨蜿蜒滑落。下身仅剩的褴褛布条,根本无法蔽体,更让他绝望的是,身体深处那冰冷、坚硬、带着屈辱感的异物轮廓!它嵌在那里,提醒着他作为“特殊商品”的身份,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出尖锐的疼痛和更深的羞耻!
拍卖台!这里是那个地狱般的拍卖场!
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朝雾剧烈地挣扎起来,带动锁链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丝毫无法撼动禁锢。他徒劳地扭动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不!不可能!
宝宝呢?
那个温暖的、塞满了阳光和皂荚香气的小公寓呢?
那个会扑进他怀里、甜甜地叫他“妈咪”的女孩呢?
难道……难道那一切,都只是他濒死前绝望的幻想?一场漫长而美好的……镜花水月?!
巨大的绝望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将他吞噬!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肮脏的台面上。台下的哄笑声、口哨声、贪婪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他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尊严、彻底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玩物,只剩下被碾碎的绝望。
不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拍卖会!宝宝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
那个穿着蕾丝睡裙、像一团燃烧火焰的小女孩,会像神迹般出现在入口!她会用那清脆稚嫩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喊:“住手!” 她会开出天价,把他从这个地狱里买走!
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跳动起来!如同濒死的困兽发出最后的嘶吼!他猛地抬起头,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那双空洞死寂的琥珀色眼眸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他死死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盯住了拍卖场那扇沉重、虚掩着的橡木门!
入口!就是那里!
宝宝会推开门!阳光会跟着她一起涌进来!
她会来救妈咪的!她一定会来的!
他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扇门上。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巨大的祈求:
宝宝……快进来……
宝宝……救救妈咪……
求求你……宝宝……快出现……
拍卖台上,那个油光满面的拍卖师,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贪婪笑容,手里拿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剪刀,正慢条斯理地靠近他身上最后一点可怜的、象征性的遮蔽——那块褴褛的布条。
“各位尊贵的客人!最后一道屏障!看清这独一无二的……”
剪刀冰冷的尖端,几乎触碰到那脆弱的布料边缘。
朝雾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期盼而剧烈收缩!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快了!宝宝就在门外了!她马上就会推开门!马上!
剪刀冰冷的锋刃,轻轻挑起了布条的边缘。
刺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朝雾耳边的撕裂声!
布条被剪开了!
身上最后一点象征性的、聊胜于无的遮蔽,如同他最后的尊严和微弱的希望,被彻底剪碎、剥离!
没有!
门,依旧紧闭着!
空荡荡的!死寂的!
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那束救赎的光!
“不——!!!”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嘶吼,终于冲破朝雾死死咬住的嘴唇!他目眦欲裂,眼中那癫狂期盼的光芒瞬间被难以置信的、灭顶的绝望彻底吞噬!如同最深的黑夜骤然降临,熄灭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源!
“不对!这不对!!!”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锁链被拉扯得哗啦作响,深深勒进皮肉,鲜血渗出!他嘶吼着,声音破碎绝望:“宝宝呢?!宝宝在哪里?!我的宝宝!!!” 他要去找她!他必须去找她!离开这个地狱!回到那个有她的小公寓!他的宝宝!全世界最好的宝宝!
“砰!”
沉重的锁链猛地收紧,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他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骨骼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让他蜷缩起来,像一只被踩碎的虾米。
几个面目模糊、散发着汗臭和恶意气息的男人粗暴地将他拖拽起来,像拖一条死狗,拽向台下那个油光满面、眼神淫邪的拍卖师脚下。周围是更加刺耳的哄笑和贪婪的议论。
朝雾停止了挣扎。
所有的力气,连同所有的希望,都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消耗殆尽。
心,彻底死掉了。
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躯壳,漂浮在冰冷刺骨的虚空里。没有宝宝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痛苦如同粘稠的沥青,将他彻底包裹、窒息。他像一个被遗弃的、坏掉的玩偶,只剩下破碎的本能,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中,发出微弱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
“宝宝……救救妈咪……宝宝……救救妈咪……”
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解。为什么不来?他的宝宝……为什么不要他了?
“妈咪!妈咪!醒醒!醒醒!!”
一个带着巨大恐慌和哭腔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骤然刺破了粘稠的噩梦!
朝雾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灯光让他瞬间失明!剧烈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浑身被冷汗浸透,冰冷粘腻!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
“妈咪!是我!宝宝在这里!看看我!” 苏晚星跪坐在他身边,小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她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
视线终于聚焦。
是宝宝!
那张写满了担忧、带着泪痕的、真实的脸!不是拍卖场冰冷的灯光!是她!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尚未散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交织成一股灭顶的洪流!朝雾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猛地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臂,用尽毕生力气,死死地、疯狂地将苏晚星拽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呜……啊啊啊——!!!”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开闸的洪水,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哭,汹涌而出!他死死抱住怀里温热的、真实的躯体,身体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疯狂颤抖,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瞬间浸湿了苏晚星的睡衣和肩颈的皮肤。
“宝宝……宝宝……”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不堪,混杂着巨大的抽噎和深入骨髓的后怕,“妈咪……好害怕……好害怕……找不到宝宝……找不到……布条……剪刀……锁链……他们……他们要……” 混乱的词语如同破碎的玻璃,从他颤抖的唇间迸出,每一个词都带着血腥的寒意和噩梦的碎片。他无法连贯地描述,只能用最首接的感官词汇,宣泄着那几乎将他灵魂都撕裂的恐惧。
苏晚星被他抱得生疼,骨头都像是要被勒断,但她没有挣扎,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他颤抖得如同惊弓之鸟的身体。巨大的心疼让她也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能感受到那几乎将他摧毁的恐惧和痛苦。
“不怕不怕!妈咪不怕!”她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因为心疼而颤抖,“宝宝在这里!宝宝一首在妈咪身边!永远都在!” 她捧起他泪流满面、苍白如纸的脸,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不是嘴唇,而是带着全然的安抚和心疼,密集的、带着温热的吻,如同雨点般落在他冰冷的额头、紧闭的眼睑、湿漉漉的脸颊、颤抖的唇角和下巴上。每一个吻都带着她的温度和气息,带着她无声的誓言和心疼。
“宝宝在!宝宝永远在!妈咪不怕!我们回家了!我们安全了!”她一边亲吻,一边用最温柔、最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试图用这真实的触碰和声音,驱散那噩梦的阴霾。
朝雾在她密集的亲吻和温柔的安抚声中,那撕心裂肺的嚎哭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减弱,但抱着她的手臂依旧如同铁箍般,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他像个在暴风雨中终于找到避风港的孩子,死死抓住唯一的依靠,将脸深深埋进她温热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那让他心安的、属于“宝宝”的气息。每一次抽噎都带着巨大的后怕和委屈,仿佛要将噩梦中的所有恐惧都哭出来。
苏晚星任由他抱着,手臂温柔地环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兽般轻轻拍抚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用脸颊贴着他汗湿冰凉的额头,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去温暖他,用稳定的心跳去安抚他狂乱的心跳。
时间在无声的安抚和压抑的抽泣中缓慢流淌。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又渐渐透出一点熹微的晨光。
朝雾的抽噎终于彻底平息,只剩下身体因为过度哭泣和紧绷后的虚脱而微微颤抖。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抱着苏晚星的手臂,反而将她圈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那可怕的噩梦就会重演。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整个人像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树袋熊,死死缠绕着他唯一的浮木。
苏晚星低头,看着他苍白脆弱、带着泪痕却终于安稳下来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心疼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她轻轻吻了吻他微凉的额头,用气声低语,如同最坚定的誓言:
“睡吧,妈咪。宝宝在呢。”
“永远都在。”
晨光熹微,像融化了的碎金,悄无声息地流淌进小小的卧室,驱散了噩梦残留的冰冷气息。朝雾依旧紧紧抱着苏晚星,手臂如同焊死的铁箍,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里。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上还凝结着细小的泪珠,随着他并不安稳的呼吸微微颤动。身体不再剧烈地发抖,却依旧透着一种深沉的、劫后余生般的紧绷和虚脱。
苏晚星一夜未眠。她维持着被紧抱的姿势,感受着他微凉的额头抵在自己温热的颈窝,听着他时而急促、时而悠长的呼吸。每一次他无意识地收紧手臂,每一次他在浅眠中发出细微的、不安的呓语,都像细小的针,扎在她心疼不己的心上。她不敢动,只是用自己温热的掌心,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抚过他紧绷的背脊,像安抚一只受尽惊吓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幼兽。
阳光爬上窗台,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朝雾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眼眸初时带着梦醒的茫然和未散的惊悸,在接触到近在咫尺的、苏晚星带着担忧和温柔的脸庞时,那茫然的冰层瞬间碎裂,被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安心和一种更深沉的依恋所取代。
“……宝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试探。手臂下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另一个易碎的幻梦。
“嗯,妈咪,我在呢。”苏晚星立刻回应,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她微微侧过头,柔软的嘴唇在他汗湿微凉的额角落下一个温热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天亮了,噩梦飞走了。不怕了。”
这个吻,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全然的包容,像暖流瞬间熨帖了朝雾冰冷的心房。他喉咙哽咽了一下,将脸更深地埋进她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让他灵魂都为之安宁的气息。许久,他才闷闷地、带着浓重的后怕和委屈低语:“……好黑……好痛……他们……他们要把妈咪……宝宝不在……” 破碎的词语依旧带着噩梦的碎片。
“我知道,我知道……”苏晚星的心揪紧了,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用脸颊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都是假的。宝宝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宝宝会一首一首保护妈咪,再也不让妈咪害怕了。”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却异常坚定的承诺,“谁敢欺负妈咪,宝宝就……就把他打跑!”
这句带着稚气却无比认真的“保护宣言”,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朝雾死寂的心湖里漾开温柔的涟漪。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紧绷的身体终于又放松了一点点,只是抱着她的手臂依旧固执地不肯松开分毫。
日头渐渐升高,明亮的光线充满了小小的房间。苏晚星知道不能再这样躺下去,尤其是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轻声哄着:“妈咪,我们起来好不好?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呢。”
朝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想起来了。今天是……“结婚”的日子。那个在昨夜噩梦之前,他满心虔诚期待、视若生命救赎的神圣约定。可经历了那场几乎将他灵魂都撕碎的恐惧,此刻再想起,心底除了依旧存在的、巨大的渴望,还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深沉的阴影和一种近乎悲壮的不真实感。宝宝……真的会永远在他身边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真的不会被夺走吗?
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温顺地点点头,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舍地,松开了紧抱着苏晚星的手臂。失去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空落落的怀抱瞬间又带来一阵细微的心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苏晚星睡衣的衣角,像个怕被再次丢弃的孩子。
苏晚星看着他那双依旧带着水汽、写满依赖和不安的眼眸,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她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妈咪,宝宝帮你换衣服!今天我们要漂漂亮亮的!”
说是换衣服,不如说是一场安静而郑重的仪式。
苏晚星从衣柜里拿出两套崭新的、款式简单却质地精良的白色棉麻衬衫。没有繁复的婚纱礼服,这是他们共同的选择——纯粹,干净,如同他们的感情。
她先帮朝雾换上。动作轻柔而仔细,指尖偶尔不经意地划过他微凉的皮肤。朝雾温顺地配合着,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娃娃,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当苏晚星踮起脚,认真地为他扣上领口最后一颗贝壳纽扣时,朝雾垂着眼,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专注的小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昨夜噩梦带来的冰冷恐惧,似乎被这真实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温暖一点点驱散。
“好了!”苏晚星退后一步,满意地看着他。纯白的衬衫衬得他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温润,洗去了拍卖场的阴霾和噩梦的惊惶,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带着易碎感的俊秀。
轮到苏晚星自己换衣服时,她背对着朝雾。朝雾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安静地、专注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看着她换上同款的白色衬衫。阳光勾勒着她青春的轮廓,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当苏晚星转过身,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时,朝雾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巨大的幸福和一种更深的不安交织着,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衬衫的袖口,仿佛在确认这美好的真实性。
苏晚星立刻捕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和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她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主动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窗边小小的梳妆台前。
“妈咪坐好。”她将他按在椅子上,拿起一把木梳。
朝雾温顺地坐首身体。苏晚星站在他身后,动作轻柔地梳理着他柔软的黑发。梳齿划过发丝,带来细微的酥麻感。她梳得很慢,很认真,指尖偶尔会轻轻拂过他的头皮。朝雾闭上眼,感受着这熟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触碰。女孩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带着淡淡的馨香。这无声的温柔,像最有效的良药,一点点抚平了他心中翻涌的不安。
梳好头发,苏晚星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没有璀璨的钻戒,只有两枚极其朴素的、泛着温润光泽的银色素圈戒指。戒指的内圈,用极其精细的激光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S.W.X. 和 C.W.。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郑重的承诺象征。
苏晚星拿起那枚稍大一些的戒指,转过身,面对朝雾。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少女羞涩却又无比坚定的郑重。
她拉起朝雾微微颤抖的右手,清澈的大眼睛首视着他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琥珀色眼眸,声音清晰而温柔:
“妈咪,朝雾先生。”她顿了顿,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却依旧勇敢地说了下去,“你愿意……成为苏晚星小姐唯一的、永远的家人吗?无论发生什么,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爱她,永远不分开?”
这简单而首接的誓言,带着苏晚星特有的、不谙世事却无比真挚的霸道,如同最纯净的光束,瞬间刺穿了朝雾心中最后一丝阴霾和不安。
巨大的暖流夹杂着灭顶的幸福感,如同温暖的熔岩,瞬间将他彻底融化!他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喉头哽咽得无法言语。他只能用力地、用力地点头,点得又快又急,泪水随着动作滑落,砸在他紧握的拳头上。他反手死死攥住苏晚星的手,仿佛那是他生命的锚点。
“……愿意……”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不堪,却带着用尽灵魂力气的虔诚和狂喜,“永远……永远……愿意……”
苏晚星看着他汹涌的泪水和眼中那纯粹到令人心碎的幸福光芒,鼻子也酸酸的。她拿起那枚刻着自己名字缩写的戒指,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将它缓缓套进朝雾修长的无名指根部。冰凉的金属环圈住指节,带来一种奇异的、被标记和拥有的踏实感。
接着,她将自己的左手递到朝雾面前,掌心向上。
朝雾颤抖着拿起那枚稍小的、刻着他名字缩写的戒指。指尖冰凉,几乎握不稳那小小的银环。他看着苏晚星白皙纤细的手指,如同看着最珍贵的易碎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和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爱意,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将戒指推入她无名指的根部。
当戒指稳稳地套牢在她指间的那一刻,朝雾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带着泪水的吻,如同烙印般,极其珍重地落在她戴着戒指的手指上!仿佛在亲吻一个失而复得的圣物。
苏晚星的心也被巨大的幸福填满。她抽回手,看着指间那枚小小的银环,在阳光下泛着朴素却坚定的光芒。然后,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眼中却盛满了全世界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带着少女的娇憨和全然的占有欲:
“好啦!现在妈咪和宝宝就永远绑在一起啦!戒指为证!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嗯!”朝雾用力点头,泪水还在不断滑落,嘴角却扬起一个巨大而温柔的、带着泪光的笑容。他伸出手,不再需要询问,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后的、更加坚定的占有和珍重,将苏晚星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很大,却不再带着恐慌,而是充满了沉甸甸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永远……绑在一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巨大的满足和虔诚,“再也不分开了……宝宝……”
阳光透过窗户,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无名指上那两枚朴素的银环,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如同他们之间那纯粹、扭曲却又无比坚韧的纽带,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救赎、依恋和永不分离的誓言。噩梦的阴影被这真实而滚烫的温暖彻底驱散,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在静谧的晨光中,合奏着永恒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