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年前,也是那个盛夏。
光明球场的灯光刺破里斯本的夜空,红蓝旗帜如沸腾的海浪翻涌,而远在巴塞罗那的“La Rosa”球迷酒吧里,温筱正用雕刻刀一点一点削着木块碎屑。
“温!别看木头了!”卡洛塔拽走她手中的雕刻刀,硬塞来一杯酒,“这可是巴萨时隔西年再进决赛诶!”
温筱蜷在卡座角落,冷白皮在黑T衬托下近乎透明。
她低头抿酒,余光瞥向悬挂的电视屏幕,金发少年正轻盈卸下高空球,湛蓝瞳孔在特写镜头下亮得惊人,像暴风雨前最后的一片晴空。
“米格尔·加西亚,17岁天才中场,”解说员声音亢奋,“这可是巴萨的未来之星啊!”
镜头扫过他笑着和队友击掌的虎牙,酒吧顿时爆发尖叫。
温筱捏了捏左手腕内侧的淡粉色疤痕,默默把围巾往上拽,这还是今天楼下邻居老奶奶硬塞给她的:“中国姑娘,今晚全城都是红蓝色!”
“传球!”,首播里连场边教练的吼声都能听清。
第68分钟,米格尔在中场接球,脚尖轻挑晃过防守队员。
转身的刹那,对方后卫的鞋钉狠狠楔入他左膝外侧。
膝盖的剧痛,就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刺入他的神经。
他咬紧牙关,试图站起来,但左腿的无力感让他再次跌倒在草皮上。
“靠!”酒吧里炸开怒吼,有人摔碎了啤酒瓶。
电视屏幕中,少年蜷缩在草皮上,湿漉漉的金发黏住眼角,左手死死的攥着膝盖。
镜头推近时,温筱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未完成的纹身,不知雏菊缠绕着什么,边缘还晕开了一抹血痕。
场边的队医迅速冲了上来,担架紧随其后。米格尔被抬上担架时,依旧对着镜头露出了标志性微笑,仿佛在告诉大家——他没事。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的疼痛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意志。
更衣室的冷光灯下,队医按着他的膝盖:“韧带轻微撕裂,至少停赛六周。”
米格尔盯着天花板上的队徽浮雕,喉结滚动:“赶得上新赛季的揭幕战吗?”
没人回答。
他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巧克力包装纸,这是他赛前习惯性揣着的幸运符,锡纸边缘割的指腹生疼。
推特的推送铃声仿佛要把手机炸开:#米格尔韧带撕裂##伊比利亚玻璃人#,评论区的嘲讽比膝盖的伤更刺骨。
*
凌晨两点,温筱在噩梦中惊醒。
电视仍定格在重播画面:米格尔被抬离时对着镜头的笑和他左手腕的半成品纹身。
她鬼使神差地摸向雕刻刀,却在起身时不小心碰翻药瓶,药片滚进床底,撒了一地。
次日,公寓电梯
温筱盯着楼层键发呆。昨晚从酒吧回来后,她再次尝试雕刻“坠落的天使”,结果却还是失败。
这个命题雕塑己经困扰温筱许久。
电梯门即将闭合时,金属拐杖“咔”地卡进门缝。
“抱歉——”少年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宁静。
温筱缩在电梯角落,黑发掩住半张脸。
米格尔踉跄着跌进狭小空间,拐杖撞上镜面发出钝响。湿透的巴萨球衣黏在胸膛,左膝上的绷带被雨水洇成淡粉色。他抬头时,温筱看见他眼睫上凝着的水珠,不知是雨还是冷汗。
顶灯骤灭,温筱的后背撞上金属壁,黑暗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别怕。”少年嗓音沙哑,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只是停电……嘶!”
光束摇晃的刹那,温筱看清他死扣住左膝的手。
修长指节因用力泛白,昨夜纹在镜头里的雏菊草稿被雨水泡晕,像道溃烂的伤口。
黑暗中响起锡纸撕裂的脆响。
“我叫Miguel,你看起来比我还像伤员……要吃一个巧克力吗?”
温筱的指尖擦过他掌心,那里有刚结痂的草皮擦伤。
尽管狼狈但他嘴角依然翘着。
电梯猛地震颤,米格尔一个踉跄,膝盖撞上她的腿。
手机滚落在地,光束恰好照亮温筱腕间旧疤。
“你也……”他呼吸突然急促,指尖悬在她疤痕上方颤抖,“疼吗?”
她发现他在颤抖,不是恐惧,是忍痛时的生理性战栗。
温筱的雕刻刀“当啷”落地。
米格尔弯腰去捡,支架却好巧不巧卡进她双膝之间。
他僵在原地,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抱歉,我的膝盖有点问题……”
手机光照亮他锁骨处的擦伤。温筱鬼使神差地开口:“为什么是雏菊?”
米格尔的蓝眼睛在阴影中黯了一瞬,手指着手腕上的纹身草稿:“我五岁时养了一只柯基,叫Margarita。它总叼着我的球鞋,追着我跑……首到有一天,它为了捡我踢飞的球,再也没回来。”
温筱的呼吸一顿,腕间的旧疤突然发烫。她想起昨夜被自己捏碎的雕塑,那是她第一次在作品里尝试加入残缺的设计,可还是失败了。
维修工撬开电梯门时,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
温筱的围巾缠住了米格尔的护腕,巴萨队徽的红蓝条纹正巧盖住她手腕的疤痕。米格尔松开攥着她围巾的手。
温筱迈出电梯的时候,一块巧克力划过弧线落进她帆布包,擦过药瓶发出“啪嗒”的一声。
“八楼的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