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的病好了大半,却依旧赖在院子里不出门,只说是太医嘱咐要静养。实则是想借着养病的由头,让柳姨娘和沈清柔放松警惕,好让招财放手去查。
这日午后,她正让招财教她打算盘——前世她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这一世却要学着把侯府的账目牢牢抓在手里——就见招财神神秘秘地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小姐,有眉目了!”招财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兴奋,“奴婢找到当年在荷花池附近当值的张婆子了!”
沈惊鸿停下拨算盘的手,抬眼看向她:“张婆子?就是那个说自己眼花,没看清谁推我的老仆?”
“正是!”招财打开食盒,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小壶酒,“这婆子在侯府待了三十年,看着您长大的,按理说不该帮着柳姨娘。奴婢打听了,她儿子前几年赌博欠了钱,是柳姨娘帮着还上的,还把她儿子安排进了侯府的铺子当管事。这才被柳姨娘拿捏住了。”
沈惊鸿冷笑一声:“倒是会用手段。”
柳姨娘这是早就布好了局,用恩情和利益双管齐下,让张婆子成了她的爪牙。
“那你打算怎么让她说实话?”沈惊鸿问道。
“奴婢自有办法。”招财笑得狡黠,“张婆子最疼她那小孙子,前两天还求着厨房给小孙子留些桂花糕呢。奴婢买通了给她孙子看病的郎中,说那孩子体虚,需要用长白山的老山参补补。柳姨娘吝啬,肯定舍不得给,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沈惊鸿点点头:“做得好。但要注意分寸,别伤了孩子。”
“奴婢省得!”招财应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对了小姐,奴婢还去查了那家香坊,果然是萧景琰常去的‘凝香阁’。掌柜的说,前几日三皇子确实在他那里买了两盒‘暖玉香’,说是送人的。那香气,就带着杏仁的暖香,和您说的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
沈惊鸿拿起那个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甜腻的香气里果然藏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她将香囊扔在桌上,眼神冷得像冰:“看来他们俩,是真把我当傻子了。”
“何止是傻子!”招财气鼓鼓地说,“奴婢还听说,柳姨娘这几日总往三皇子府递消息,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沈惊鸿皱起眉头。
柳姨娘和萧景琰勾结?
这倒是她没想到的。柳姨娘不过是个妾室,萧景琰为何会和她扯上关系?难道仅仅是为了利用侯府的势力?
“继续盯着。”沈惊鸿沉声道,“无论他们谋划什么,我们都得提前知道。”
“是!”
傍晚时分,招财再次回来,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小姐,成了!张婆子答应今晚子时,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见您,说要告诉您当年的真相!”
沈惊鸿放下手里的账本,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提什么条件了?”
“她说只要您能保她孙子平安,再给她足够的银子让她带着孙子离开京城,她就把什么都告诉您。”招财道,“奴婢己经答应她了,还给了她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做定金。”
沈惊鸿点点头:“做得好。五千两换一个真相,值了。”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又在腰间藏了把小巧的匕首——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张婆子会不会玩什么花样。
“招财,你留在院子里接应,若是我三更还没回来,就去敲东跨院王管事的门。”王管事是父亲的心腹,虽然有些古板,但对侯府忠心耿耿。
“小姐……”招财有些担心,“要不还是奴婢陪您去吧?”
“不用。”沈惊鸿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多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放心,我自有分寸。”
深夜的侯府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惊鸿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后花园的假山前。
月光下,假山的影子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婆子己经等在那里,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裳,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发抖。
“张婆子?”沈惊鸿轻声唤道。
张婆子猛地转过身,看到是她,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恐惧,有愧疚,还有一丝解脱。
“大小姐……”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吧。”沈惊鸿开门见山,“当年推我下水的,到底是谁?”
张婆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她扑通一声跪在沈惊鸿面前,老泪纵横:“大小姐,是老奴对不起您!当年推您下水的,是……是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春杏!老奴亲眼看见了!”
果然是柳姨娘!
沈惊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老奴不敢啊!”张婆子哭着说,“柳姨娘拿我孙子的性命威胁我,说要是我敢说出去,就让我孙子活不过三个月!老奴就那么一个孙子,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啊!”
她一边哭一边磕头:“大小姐,老奴知道错了!这些年老奴天天做噩梦,梦见您来找我索命!求您看在老奴一时糊涂的份上,放过我的孙子吧!”
沈惊鸿看着她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恨张婆子的懦弱和背叛,但也理解她作为一个祖母的无奈。
“起来吧。”沈惊鸿叹了口气,“只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张婆子这才止住哭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大小姐想知道什么,老奴都告诉您。其实……其实不仅是三年前,就是这次您落水,也是柳姨娘安排的!”
沈惊鸿猛地抬头:“你说什么?这次也是她?”
“是!”张婆子肯定地说,“老奴前几日在小厨房听到柳姨娘和春杏说话,说让春杏趁着您在荷花池边赏花的时候,故意撞您一下,让您落水。还说要在您的药里加点‘料’,让您这辈子都好不了!”
果然如此!
沈惊鸿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她就知道,沈清柔一个庶女,没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背后肯定有柳姨娘在撑腰!
“柳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沈惊鸿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柳姨娘对她如此赶尽杀绝。
张婆子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该不该说。
“说!”沈惊鸿加重了语气。
张婆子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大小姐,您可还记得十年前,您母亲去世的那件事?”
沈惊鸿的心猛地一跳。
母亲的死!
她一首怀疑母亲的死另有隐情,难道和柳姨娘有关?
“我母亲的死,也和她有关?”沈惊鸿的声音有些发颤。
张婆子点点头,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老奴也是偶然听柳姨娘和她的同乡说的……说您母亲当年不是病死的,是被柳姨娘……被柳姨娘用一种慢性毒药害死的!因为您母亲发现了柳姨娘的一个秘密,一个足以让她掉脑袋的秘密!”
毒药!
沈惊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她一首不愿意相信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母亲是被柳姨娘害死的!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要站立不稳。张婆子连忙扶住她:“大小姐,您别激动!”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倒下,她要为母亲报仇,要让柳姨娘血债血偿!
“柳姨娘的秘密是什么?”沈惊鸿问道,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张婆子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道。柳姨娘当时说得很含糊,只提到了‘七皇子’和‘先皇后’几个字。”
七皇子?先皇后?
沈惊鸿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萧玦左眉骨的疤痕,还有母亲遗物里那个刻着“靖”字的梨花木盒。
难道母亲的死,柳姨娘的秘密,都和七皇子萧玦,还有己故的先皇后有关?
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惊天阴谋?
就在这时,假山后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沈惊鸿和张婆子同时警觉地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影飞快地闪过,消失在夜色中。
“谁?”沈惊鸿厉声喝道,拔腿就追了上去。
张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
沈惊鸿追着黑影跑了几步,黑影却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她停下脚步,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刚才那个黑影,是谁?
难道是柳姨娘派来的人?她们的谈话,是不是被听到了?
沈惊鸿不敢多想,转身回到假山前,拉起还在发抖的张婆子:“快走!这里不安全了!”
她带着张婆子从后门离开了后花园,一路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招财看到她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沈惊鸿摇摇头,将张婆子交给招财,“立刻安排人送张婆子和她的孙子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
“是!”招财不敢耽搁,立刻下去安排。
房间里只剩下沈惊鸿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乱成一团麻。
母亲的死,柳姨娘的秘密,七皇子,先皇后……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面对的不再仅仅是柳姨娘和沈清柔这两个跳梁小丑,而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势力。
但她不会害怕。
为了母亲,为了侯府,为了自己,她必须勇敢地走下去。
沈惊鸿拿起桌上的匕首,在月光下看了看,锋利的刀刃映出她坚定的眼神。
柳姨娘,你的死期,不远了。
而此时,柳姨娘的院子里,春杏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汇报着刚才的情况:“姨娘,属下刚才在后花园的假山后面,听到张婆子对大小姐说了……说了您害死老夫人的事,还提到了七皇子和先皇后……”
柳姨娘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湿了她的衣襟。她脸上的温柔和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狰狞和狠厉。
“这个老东西!竟然敢背叛我!”柳姨娘咬牙切齿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还有沈惊鸿那个小贱人,竟然查到了这么多!”
春杏吓得大气不敢出:“姨娘,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柳姨娘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动手太明显了,会引火烧身。沈惊鸿刚失了势,又没抓到确凿的证据,翻不起什么大浪。倒是张婆子,必须处理掉,不能让她把更多的秘密说出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去安排一下,就说张婆子偷了侯府的财物,畏罪潜逃了。再让人‘不小心’在城外的河里发现她的尸体,做得干净点。”
“是!”春杏领命,匆匆退了下去。
柳姨娘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沈惊鸿,你以为知道了这些,就能扳倒我吗?太天真了。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她的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眼神复杂而深邃。
七皇子萧玦……先皇后……
这些尘封的往事,是时候该重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