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烬捏着那片淡金树叶,感受着它散发出的、稳定心神的奇异场域,就像抓住一根坠崖时骤然出现的藤蔓。这细微的抚慰无法根除冰晶在血肉中蔓延的尖锐痛楚,也无法驱散脑中那冰冷的、机械陈述着“结构崩坏”的声音,但至少让那暴戾的绝望被一道薄而坚韧的堤坝暂时拦住。
他将碾碎的草药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贴身存放。树叶的清香混合着草药的苦涩,成了支撑他的一剂良药。他把那片用以屏蔽能量波动的叶片叠好,塞进胸前最贴近皮肤的口袋,希望能借此避开圣殿走狗的嗅觉。
然而,不安如同附骨之蛆。他透过钟楼巨大的破口,望向古都上方那片永恒灰霾的天空。空气变得沉重,一种无形的压力正缓缓沉降在这片沉寂的废墟上。远方,一阵极其微弱、带着秩序性振动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飘来。不是风刮过金属的呜咽,更像是……许多金属甲片同时轻微摩擦的、整齐而充满压迫感的密集声响。
残留在古都空气中的古老哀嚎仿佛被某种新生的、霸道的力量扰动了一下。
凌烬的心猛地一沉。圣殿!他们追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
与此同时,在古都边缘一片相对开阔的断壁残垣上,一支穿着锃亮银白铠甲的圣堂骑士小队正保持着严整的战斗队形推进。他们身上散发着微弱但纯粹的白色辉光,所过之处,地面残留的灰尘如同被无形的屏障推开,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洁净区域。空气中无形的“噪音”——那些漂浮的残响信息碎片——似乎也被短暂地压制、驱散了。
为首的骑士队长身形魁梧,面甲下露出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他举着刻满符文的臂铠,掌心一枚菱形水晶投射出一道扫描光束,扫过前方的建筑。
“报告审判官大人,”队长声音沉稳,通过秘音纹章传输,“古都核心区检测到强烈残响能量扰动残余,与目标【残响者】特征高度吻合。另外……发现微弱未知生命能量残留,属性…趋向稳定与愈合,与‘污秽’标准不符,但出现在目标附近,需警惕。”
“稳定与愈合?”一个冰冷、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的声音,如同首接在队长脑海里响起,“在纯粹的‘污秽之源’附近出现的任何稳定,都只能是污染披上的伪装。那是其扩散的载体。”塞拉斯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厌恶。“锁定那个‘愈合’源点。目标回响者己被深度侵蚀,极可能正在腐化周围。记住,净除无仁慈。范围清除,所有异常能量信号全部列入净化范畴!我即刻亲自抵达!” 命令斩钉截铁,带着将一切隐患碾碎的冷酷决心。
距离钟楼不算太远的一处相对隐蔽的半地穴式石屋内,汐月正埋头整理着从废墟缝隙里采集的几株干瘪的药草。这是拾荒者部落“红痕”的一个临时采药点。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冰水浸透,她纤细的手指猛地一颤,捏碎了一小片干枯的叶瓣。一股冰冷庞大、带着审判意味的意志,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蛮横地扫过整个古都区域。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熟悉的恐惧瞬间刺穿了她的理智——是圣殿的气息!那种冰冷、带着秩序外壳、内里却藏着毁灭一切“异己”的疯狂意志!如同当年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从天而降的光辉化为地狱的业火!
“清…清除……”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银灰色的长发滑落到肩前,淡紫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惊恐和无助。那冰冷的、无处不在的锁定感越来越近,如同悬顶之剑!
她猛地扑向角落那个唯一的出口——一道通往地下暗渠维修道的狭窄裂缝。那洞窟深处,还残留着一点他接触过的气息…那个被称作“回响者”的、绝望又危险的青年……他还在那里!那种独特的气息如同灯塔,恐惧让她暂时忘记了对他力量的忌惮。此刻那气息反而成了唯一的依靠,一个同样被圣殿猎捕的同类!
塞拉斯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古都外围一片最高耸的断壁上,如同俯视地狱的神祇。他的审判官法袍在无风的废墟上方微微拂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抑感。苍白的手指遥遥点向钟楼方向,指尖萦绕起一片纯净而冰冷的白色光晕。
“圣光…静滞场。”没有呼喊,指令在精神层面震荡,“覆盖坐标七区。准备‘律令·驱秽’,净化开始。”
嗡——!
一道巨大的、近乎透明的、扭曲着空气的涟漪以钟楼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涟漪所及之处,所有漂浮的尘埃瞬间凝固在空中,如同被冻结在巨大琥珀中的微虫!空气变得如同粘稠的胶体!风停滞了!连钟楼墙体内那些刚刚还在细微剥落的碎石粉屑也悬停在半空!
时间并未真正停止,但区域内的一切宏观运动被强行“慢化”了上百倍!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死死压缩!这是秩序的极权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