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李元清在偏殿的紫檀木椅上揉着太阳穴。
案几上孙远的供状被他捏出褶皱,墨迹在指腹下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赵九。”他突然开口,声音里浸着寒潭水。
立在阴影里的灰衣人立刻单膝点地:“长老有令。”
“去查。”李元清将供状拍在案上,指节叩着“萧凡”二字,“查他十年前被逐出师门时的旧档,查他父母所谓‘叛宗’的卷宗,查...”他忽然冷笑,“查这杂役这三年来扫过的每片落叶——我就不信,一个废了修为的废物,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出花来。”
赵九垂首应下,靴底碾过地上未清扫的茶盏碎片,发出细碎的响。
李元清望着他消失在门后,指尖着腰间青玉牌,牌面刻着的“执法”二字被磨得发亮——当年他就是用这牌子,亲手给萧凡父母扣上了“叛宗”的罪名。
“阿凡哥!”
清脆的唤声惊飞了檐角麻雀。
萧凡刚把最后一筐落叶倒进焚化炉,就见小翠从青石径上跑来,发辫散了半截,怀里的药瓶叮当作响。
“你慢些。”他伸手扶住她险些撞上来的肩膀,却见她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怎么了?”
“我...我听见外门的张师姐和李师兄说...”小翠喘着气,药瓶在掌心攥得发颤,“他们说当年你爹娘根本没叛宗!
是有人伪造了通魔的证据,连你被逐出师门,都是...“
“嘘。”萧凡的拇指轻轻压在她发颤的唇上。
晨风吹过他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袖口露出半截青痕——那是昨日扫竹苑时被竹枝抽的,“谁告诉你的?”
“张师姐说她爹是当年的藏经阁执事,亲眼看见...”
“够了。”萧凡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像铁箍,“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他们连你都灭口?”
小翠的眼泪“啪嗒”砸在他手背上:“可我不能看你蒙冤...”
“我在这宗里当三年杂役,扫过三百六十五次演武场,擦过一千零八十次碑廊。”萧凡望着远处飘着青云宗旗号的主殿,声音轻得像风,“我早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他松开手,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糖塞进她掌心——是王婆婆今早塞给他的,“去给王婆婆送药,她昨日摔了,腿该疼得厉害。”
小翠攥着糖,抽抽搭搭往厨房跑。
萧凡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指尖无意识地着心口的血玉。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目标(小翠)担忧值120,因果点+10。”他垂眸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阴影里血色纹路在眼底一闪而过——十年前的血,该干了,但结的痂,该掀了。
日头过午,萧凡扛着扫帚晃进丹房。
“杂役也配进丹房?”冷面执事把账本拍在案上,鼠须随着冷笑抖了抖,“王婆子那把老骨头,用下品续骨散就够了。”
“是。”萧凡低头应着,扫帚杆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响。
他望着执事腰间挂着的“内门”令牌,喉结动了动——三年前,他腰间挂的是“真传”玉牌,比这令牌贵重十倍。
“还不快滚?”执事抓起茶盏要砸,却见萧凡己转身出了门。
扫帚尾扫过门槛时,带落了墙角的药渣,混着苦香飘进风里。
月上柳梢头时,丹房偏院的守夜弟子打了个哈欠。
他摸出怀里的酒葫芦,刚要抿一口,就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响动。
“谁?”他拎着灯笼冲出去,却只看见院墙上挂着半截破布——杂役的衣服料子。
他骂骂咧咧踢开脚边的石头,没注意到墙根的阴影里,有双眼睛正泛着暗红。
萧凡贴着墙根挪动,血玉在胸口发烫。
因果阴阳眼扫过院中的聚灵阵,那些闪烁的灵光在他眼里成了明码的路线图。
他避开第三块青石板(下面埋着触发阵旗),绕过第三株药草(叶尖沾着引魂粉),最后停在最里间的药柜前。
“千年续断,百年茯苓...”他默念着系统提示的药材位置,指尖划过柜上的铜锁。
锁芯里的机关在阴阳眼下无所遁形,他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挑开,“借你几味药,改日连利息一起还。”
药香混着夜露钻进鼻腔时,他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萧凡迅速合上柜门,闪身躲进药架后。
守夜弟子的灯笼光晃过来时,他正低头盯着掌心的药材——刚好够王婆婆的伤用。
次日清晨,王婆婆的咳嗽声轻了。
她握着萧凡递来的药碗,浑浊的眼里泛着泪:“阿凡,这药...比昨日的金贵多了。”
“您快喝。”萧凡把被子给她掖紧,转身要去扫地,却听见丹房方向传来暴喝:“谁偷了千年续断?”
他脚步顿了顿,扫过窗外——李元清的亲卫正押着几个杂役往演武场去,为首的执事额角冒汗:“长老,所有杂役的房间都搜过了,没找到赃物。”
“废物。”李元清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剑,“给我盯着所有杂役,尤其是那个萧凡!”
萧凡扫着落叶经过演武场时,正撞上进亲卫的视线。
他低头装出畏缩的模样,扫帚尖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线的尽头,是片被踩碎的引祸符残片。
三日后,掌门殿的青铜门被拍得山响。
“荒谬!”李元清攥着那封匿名信,指节发白,“我青云宗执法长老私通魔修?
这分明是有人栽赃!“
掌门摸着胡须沉吟:“信里说你上月十五在苍梧林见了血煞宗的人,可有此事?”
“那是...那是我在追查魔修余孽!”李元清额角青筋首跳,忽然瞥见殿外树影里站着个扫落叶的身影,瞳孔骤缩。
萧凡扫着叶,听着殿内的争执声,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目标(李元清)愤怒值500,阴谋被疑悔意值80,因果点+580。
系统升级进度:9/10。“
月黑风高夜,李元清在密室里摔碎了第三只茶盏。
赵九跪在地上,额角渗着血:“查过了,引祸符的气息指向长老您的住处,但...但没有实证。”
“废物!”李元清抽出腰间的执法剑,剑锋抵住赵九咽喉,“去,找几个死士...不,找最狠的杀手。”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突然放轻,像毒蛇吐信,“我要那个杂役,活不过明日卯时。”
赵九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望着李元清扭曲的脸,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同样的狠戾,同样的不择手段,当年被灭口的,是萧凡的父母。
而这一次...赵九打了个寒颤,捡起地上的碎茶盏,起身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