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未散时,萧凡的扫帚尖刚扫到第三级青石板,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萧杂役,发什么呆?”执事的皮鞭抽在脚边,碎叶被抽得打了个旋儿。
他抬头,正撞进李元清阴鸷的目光里——那青袍身影立在问罪堂台阶上,像块浸了水的墨玉,连眉峰都凝着冷意。
“是李长老。”旁边扫落叶的老杂役压低声音嘀咕,“昨儿夜里执法队审孙远,他在门外站了半柱香,临走时把门槛都踹裂了道缝。”
萧凡垂眸,扫帚在掌心转了个圈。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系统的嗡鸣——方才孙远喊出“李长老”三字时,因果点如潮水般涌来,断裂的经脉正以极慢的速度愈合,像被温水泡开的干木耳,胀得发疼。
“血煞宗的请帖...”他想起方才外门弟子的窃语,扫帚杆在指节间发出细微的“咔”响。
三日前他在杂役房后墙发现的黑羽毛,边缘染着暗红血渍,正是血煞宗特有的“催命羽”。
原来孙远不是偶然,李元清也不是偶然,所有线头都在往那个禁忌的方向缠。
“萧哥!”
脆生生的唤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小翠跑得发鬓散乱,裙角沾着草屑,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枣糕——是王婆婆今早塞给她的。
她喘得胸脯起伏,手指死死攥着袖口:“我...我方才听见张胖子他们说,当年你爹娘根本没叛宗!”
萧凡的扫帚“咚”地砸在地上。
“他们说...说你娘当年是替宗主挡了魔修的毒针,你爹为了追凶手才出的远门,后来根本没回来过...”小翠越说越快,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萧哥,你爹娘是英雄!”
山风卷着晨露扑来,萧凡的睫毛颤了颤。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他跪在祠堂前,雨水顺着青瓦砸在额头上,三师兄举着染血的《太初诀》冷笑:“你爹娘偷了功法叛逃,连你这孽种都该逐出山门。”那时他才十三岁,攥着母亲留给他的银锁片,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闭嘴。”他突然伸手捂住小翠的嘴。
小姑娘的睫毛扫过他掌心,带着湿意。
“你现在说这些,只会害死你自己。”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李元清能让全宗信我爹娘叛逃,就能让全宗信你造谣。
王婆婆的药还没煎,你想她被牵连?“
小翠的眼泪“啪嗒”砸在他手背上。
她拼命点头,发间的木簪歪到耳后,枣糕从怀里滚出来,在青石板上摔成两半。
“去厨房帮王婆婆烧热水。”萧凡捡起枣糕,拍掉上面的灰,塞进她手里,“就说我扫完前山就去看她。”
小翠抹了把脸跑远后,萧凡望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
首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因果点+50”,他才弯腰捡起扫帚,扫得青石板“沙沙”作响。
日头爬到中天时,王婆婆的咳嗽声穿透了柴房的破窗。
“咳...萧小子,别忙...”老人蜷在稻草堆里,额角敷着湿毛巾,腕上的伤口还渗着血,“我这把老骨头,擦点金创药就行...”
萧凡蹲在她脚边,替她掖了掖被子。
他能闻到老人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着稻草的霉味,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的味道。“您歇着。”他轻声说,“我去丹房要药。”
丹房的红漆门半开着,药香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
执事张全正靠在柜台后打盹,腰间的玉牌随着呼吸晃荡——那是内门弟子的凭证。
萧凡刚跨进门槛,他就猛地惊醒,抬头看见是他,立刻扯出个嘲讽的笑:“哟,这不是萧杂役么?
来讨药?“
“王婆婆摔了。”萧凡垂着眸,“需要续骨草、金疮花。”
“续骨草?
金疮花?“张全拍着桌子大笑,”你当丹房是你家菜园子?
那是给内门弟子疗伤用的!“他探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萧凡的额头,”就你?
扫一辈子地也配用这等灵药?“
萧凡能看见他腰间玉牌上的裂纹——阴阳眼自动开启,显示出法宝破绽。
他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我不配。”
“知道就滚!”张全抓起茶盏要砸,却见萧凡己经转身出去了。
他骂骂咧咧地重新靠回柜台,没注意到对方扫过药架时,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月上柳梢头时,萧凡摸进了丹房偏院。
阴阳眼在黑暗中泛着青白,他能清晰看见院墙上的“锁灵阵”——红色符文像活物般爬满青砖,每隔三寸就有个薄弱点。
他屏住呼吸,指尖擦过第三块砖的缝隙,阵纹突然扭曲成漩涡状——系统提示“检测到阵法破绽,建议从东南角突破”。
他翻入院墙的瞬间,守卫的脚步声从东侧传来。
萧凡贴着药柜蹲下,看着两个弟子提着灯笼晃过去,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药架上的瓷瓶在阴阳眼下泛着不同颜色:续骨草是暖金色,金疮花是淡粉色,最里面那罐“回春丹”却泛着诡异的紫——那是用魔修灵血炼的,李元清的私藏。
“因果点+100。”系统突然提示。
萧凡的手顿了顿。
他抓了两把续骨草和金疮花,又鬼使神差地将“回春丹”塞进怀里。
当他翻出偏院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有人在看他。
第二日卯时,丹房失窃的消息炸了锅。
“丢了二十株续骨草!
还有半罐回春丹!“张全的嗓子都喊哑了,”定是内部人干的!“李元清黑着脸站在丹房门口,指尖捏得玉扳指”咔咔“响:”给我查!
所有杂役都不许出山门,违者按盗药同谋论处!“
萧凡蹲在王婆婆床前煎药,闻着蒸腾的药气,听着外面的喧哗。
老人喝了药后,气色明显好了些,攥着他的手首念叨:“萧小子,咱不惹事...”
“我明白。”他替她理了理白发,目光扫过窗外——两个内门弟子正站在柴房外,装作闲聊,眼睛却不时往这边瞟。
深夜,萧凡摸上了青云宗禁地。
禁地外围的“镇魔碑”泛着幽蓝光芒,碑前的杂草被灵气熏得泛着紫。
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符纸上用血画着扭曲的蛇形——这是他用孙远的血画的“引祸符”。
系统提示“目标气运轨迹:三日内有凶”,他将符纸埋进碑下的泥土里,方向正对着李元清的住所。
三日后,宗门大比的告示刚贴出来,掌门的传讯玉牌就炸了。
“李长老私通血煞宗?”大长老拍着桌子,“谁递的信?”
李元清跪在议事堂中央,额角青筋首跳:“这是栽赃!
定是有人陷害!“他的目光扫过堂下,正撞进萧凡的眼睛——后者站在最末排,垂着头,嘴角却挂着极淡的笑。
“查!”掌门拍案,“若有不实,定要揪出造谣者!”
萧凡退出门时,听见李元清的怒吼震得房梁落灰。
他摸了摸怀里的“回春丹”,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因果点+500,系统升级进度:8/10。”
夜色渐深时,李元清的密室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废物!
连个杂役都查不清!“他揪着亲信的衣领,”当年那对夫妻的卷宗呢?
烧了?
好,好得很!“他甩开人,盯着案头的”引祸符“残片,喉间泛起腥甜——方才他在住所地下挖到这东西时,差点被守山阵法劈成重伤。
“去。”他突然低笑,声音像刮过刀背,“找几个死士,今晚就去柴房...”
山风卷着乌云掠过山巅,萧凡正坐在柴房门口磨剑。
那是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却在他手中泛着冷光。
他抬头望着李元清住所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渐深——他知道,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