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来得猝不及防。
傍晚闭馆时,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小满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雨幕,才想起早上出门时晴空万里,根本没带伞。
陈野己经从储物柜里翻出把伞,深蓝色的,伞骨上还留着点上次海边的沙粒。“走吧,我送你。”他撑开伞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伞柄上转了半圈,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丝往人身上扑。陈野把伞大半都倾到她这边,自己的左肩很快就湿透了,深色的T恤贴在背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小满往他身边靠了靠,“伞歪了。”
他低头看她,睫毛上沾了点雨珠,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纹:“没事,我皮厚。”说着又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小时候总抢你的伞,现在该还回来了。”
她想起初中那次暴雨,他把自己的伞塞给她,说“我家近”,结果第二天就发了高烧,趴在课桌上脸红得像番茄。那时她不懂,只觉得这个总爱跟她抢图书馆座位的男生,别扭得有点可爱。
走到楼下时,雨势稍缓。陈野收伞的动作顿了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到她面前。“本来想找个晴天给你的,”他挠了挠头,耳朵又红了,“昨天路过首饰店,看见这个就想起你。”
盒子里是枚银质的书签,形状是片银杏叶,叶脉上刻着行极小的字:“风停了,雨歇了,我还在。”
小满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银杏叶,突然想起十年前那把画着小太阳的伞。原来有些承诺,他用了这么多年来兑现。
“上去吧,”陈野把盒子塞进她手里,“明天别忘带伞,天气预报说还有雨。”他转身要走时,被她拉住了衣角——他的衬衫还湿着,布料冰凉。
“上去喝杯姜茶吧。”她轻声说,“不然又要发烧了。”
陈野愣了愣,然后笑起来,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好啊。”
她家的楼道很窄,声控灯在他们踏上台阶时“啪”地亮起。他走在后面,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小满开门时,闻到屋里飘来淡淡的桂花香——是上周他送的桂花干,她泡在玻璃罐里,说“等晾干了做桂花糕”。
陈野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小满端来姜茶时,看见他正盯着茶几上的相框看——那是高中毕业照,他站在她斜后方,偷偷比了个“耶”,嘴角咧得老高。
“那时候真傻。”他接过姜茶,指尖碰到她的手,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不傻。”小满坐到他旁边,“那时候你就很好。”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沿,像首温柔的催眠曲。陈野捧着姜茶小口喝着,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小满突然发现,他握杯子的姿势和小时候一样——拇指会轻轻杯壁,像在数着什么。
“下周有场电影,”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很轻,“讲图书馆管理员的故事,想请你去看。”
她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像盛着整个雨夜的星光。
“好啊。”她说。
陈野喝完姜茶要走时,雨己经停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手里还攥着那把深蓝色的伞。“明天……我还来图书馆吗?”他的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像怕打扰了她的节奏。
小满笑了,从鞋柜上拿起那枚银杏书签,夹进他昨天送的《飞鸟集》里,递给他:“老地方,等你。”
他接过书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个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楼道的声控灯暗了下去,黑暗里,能听到彼此有点乱的心跳声,和窗外渐歇的雨声,交织成一首未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