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酒楼门前的幌子切割成斑驳的光影,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路上。镇子里的喧嚣似乎被这酒楼隔绝在外,里面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酒香、肉香和淡淡油烟气的味道,混杂着人声嘈杂,却并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有种市井的温暖。张云舒站在酒楼门口,略一踌躇,便推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带起一阵微风,夹杂着门外阳光的暖意。酒楼内部光线略显昏暗,木质桌椅擦得发亮,却有些年头,桌角边沿都磨出了包浆。靠窗的位置己经坐了几拨客人,有的在划拳行令,吆五喝六,声音洪亮;有的则相对而坐,低声交谈,偶尔举杯,气氛显得有些暧昧。空气中飘荡着炒菜的油烟味,混杂着酒坛子开启时散发出的陈年老酒的醇香,还有一种劣质熏鱼的咸腥气,五味杂陈,却都是活生生的人间烟火气。
张云舒目光扫过,没有看到空着的靠窗位置,便朝着里面一处相对安静些的空桌走去。那桌子紧靠着墙壁,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凳,可以临时加座。他刚坐下,便有穿着短打、腰间系着围裙的店小二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客官,吃点啥?”
张云舒点了几个简单的菜:一盘油爆花生米,一盘酱牛肉,一盘清炒时蔬,再要了一壶本地酿的米酒。“对了,再来两个馒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酒要温一温。”
店小二一一记下,麻利地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说完,转身便朝着后厨方向小跑而去,脚步轻快,一看就是老手。
张云舒靠在椅背上,稍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下山收租虽然只是例行公事,但王镇长那番哭诉还是让他有些心烦。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早上的事情,也需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集市上看看,能不能淘换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酒楼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张云舒抬头望去,只见两个身影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道士,约莫西十来岁,身材微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道袍,洗得有些发白,但还算整洁。他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耳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面容,肤色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眉毛浓密而杂乱,眼睛细长,像两道阴冷的缝隙,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下垂,仿佛世间万物都让他感到不快。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看样子像是装着法器的。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少女。少女的年纪不大,大约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裙,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简单的云纹。她的头发剪得极短,像男孩子一样,只有耳后鬓角处留了几缕稍长的碎发,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她的脸庞清秀,皮肤白皙,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硬和倔强,眼神锐利,像两把小刀,上下打量着酒楼里的客人,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屑。
这两人一进来,酒楼里原本有些喧闹的气氛似乎都安静了一瞬。虽然没人认得他们,但道士那阴冷的面容和少女那不羁的眼神,都让人本能地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划拳的声音小了下去,低声交谈的也停了下来,目光偷偷地瞟向他们。
那道士似乎对这些异样的目光毫不在意,径首朝着柜台走去,对掌柜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转身,带着少女,朝着张云舒旁边的那个空桌走了过来。
张云舒心中一动。能在这种偏僻小镇的酒楼里出现的修真者,可不常见。他打量着两人,尤其是那道士,感觉对方身上似乎有股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显然是同道中人。而且,从那道士走路时沉稳的步伐和偶尔流露出的气度来看,修为应该不低。
少女走在道士身边,脚步轻快,时不时扭头看看周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又带着几分挑衅。她看到了张云舒,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碍眼。
张云舒见他们似乎要坐在自己旁边的空桌,便主动开口,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同路之人。“两位道友,”他站起身,微微抱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里还有两个空位,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坐?”
那道士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张云舒脸上,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审视,似乎在判断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浅。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空桌,淡淡地问:“贫道名叫查丹,这桌是你的?”
张云舒点了点头:“是的,道友若不介意,可以一起。”
道士的目光似乎在张云舒身上停留了片刻,没理会张云舒的邀请。然后才转向少女,指着他们那张桌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坐下吧,别东张西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