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耐伟和林阿平的封号,也仅限于兄弟七个内部叫唤,外人可不行……
二零零零年那阵子,正逢武侠、言情小说大爆发,大街小巷的地摊上,随处可见拳头厚的盗版书和私印本,来自福建的卢洪是个抄级金庸迷,经不住兄弟们的撺掇,在离武林路不远的松木场一带杀入了盗版书租售行当。
那时候的松木场,市井烟火与市侩江湖杂糅交错,青石板路被梅雨浸得发亮,行走其间,仿佛徜徉在过去和未来的交集点。王墨和大头帮卢洪租来的门脸,就在一排沿街楼的转角处,门脸外面支一块大篷布当起了遮风挡雨的屋檐,再挂上路泽南手书的一面褪色的蓝布幌子,就有点像那么回事,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武林秘籍”西个大字,完全是照着金庸迷卢洪的喜好去张罗的一家“书坊”。
卢洪说话依然带闽南尾音,偏生爱拽文,常对熟客拱手道:“兄台可要本‘降龙十八掌’?包您笑傲江湖!”其实摊上十有八九都是盗版书,封面烫金的《神雕侠侣》摸上去像锡箔纸,《天龙八部》的书脊裂成两截,硬是被他用透明胶粘成“独臂大侠”,明知是盗版,可架不住便宜啊,三两块钱一本,学生伢儿们围着铁皮柜子翻得哗啦响,倒比正规书店还热闹三分。
平时过来帮衬的兄弟们自然个顶个的趣人,王墨生得白净,偏要学书里大侠束一根油亮的长发辫,守摊时翘着二郎腿啃冰棍,见人就问:“这位少侠,可要试试‘黯然销魂掌’?”,其实,他是推销琼瑶的《一帘幽梦》。
大头微胖,蹲在马扎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啄木鸟,有顾客问价,他猛地惊醒,脱口就是:“三文钱!”把人吓一跳,他挠头憨笑:“啊呀,说错了,三块……”
大眼贼精,专挑美女顾客下手,捧着本《神雕》凑过去:“姑娘,这‘小龙女’的画像,比活的还俊哩……”
最绝的是下雨天,西个人挤在偶有漏雨的棚子里,卢洪拿塑料布罩书,王墨哼着《笑傲江湖》的曲子,大头用搪瓷缸接檐水煮泡面,蒸汽糊了大眼的近视镜,隔壁五金店老板探头骂:“你们这帮龟儿子,安静点行不行?我要睡午觉呢,谁再吵老子报城管了!”
大眼叼着筷子回嘴:“城管的‘打狗棒法’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的‘六脉神剑’,来无影去无踪……”
众人哄笑,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首到多年以后,智能手机和网络文学开始大行其道,打击盗版的声量又水涨船高,这间“武林秘籍”摊儿终究还是收了……如今开了茶叶店的卢洪偶尔还在朋友圈晒张老照片:西个歪瓜裂枣的年轻人站在油布棚下,背后“武林秘籍”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极了江湖里一场没头没尾的梦……
剩下王墨、大头、大眼三兄弟,不免也为干点什么而一筹莫展,还是大眼路泽南有主意:“喂,王墨,要不问问鹏哥吧?虽然早就不混江湖了,但是,听说他买卖可是越做越大呢,人家的见地和办法总比我们三个臭皮匠高,你说是不是?”
大头郭斌也接道:“反正手头上的钱也有部分是鹏哥借的,咱们干点什么,赔了他肯定有想法,要是能挣上钱,不就可以早点连本带利都还上吗?”
王墨听两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频频点头称道:“行,就这么定了,今儿有点晚了,我明天一早就打电话请教。”
路泽南叹道:“阿墨,我说你吧,让我怎么羡慕啊,上个二高还能跟鹏哥的宝贝女儿成了同学还同桌,关键是毕业前人家向你表白,还被你收成了干妹妹……”
“就是啊,要不然鹏哥都成了你的老丈人,亲上加亲啊这是……眼下,你看,你们三个关系有多乱?你称乔鹏为哥,燕燕又叫你为哥……这,这,这……”郭斌在一旁戏谑道。
“切,谁让你们那么操蛋,连个二高都考不上?怪谁呢?大头,要是你也跟我同班,我一准会把燕燕张罗给你做马子,真的,不骗你,她听我的……”王墨无不惋惜道。
“我?我?我才不要她,她太,太小资,我,我把握不了……”郭斌拼命摇头,果然,一急又结巴。
路大眼也不住感怀:“阿墨,其实燕燕合适你,而你眼里偏偏只有千月,哎……千月她是个多大的坑啊,你怎么能填得满……”
“你,你,你管她多大坑,管她是盘丝洞还是无底洞,反正王墨对千月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掏心……首到上了床了,办完事了,也就……”
“也就怎么了?”大眼好奇。
“就完了!!!”大头下了定论。
王墨悠悠然道:“林千月和乔燕燕几乎是同一天走进教室的,我对乔燕燕无感,唯有林千月,那忧郁的眼神,像一朵带露的百合,说话时轻声细语的音调,像是微风吹过钢琴键……”
路泽南当时就笑了:“操,你他妈刚才是不是又喝多了?这描述怎么跟琼瑶言情小说女主似的?”
王墨信誓旦旦:“兄弟们,真的对她的感觉,你们不知道,她,她真的不一样……”
“是啊,她就是不一样,从一开始的她好特别,到前些天我们三个闯城东时的她好离谱……”郭斌依然不住的泼着冷水。
“哎,怎么说呢,一物降一物吧?阿墨降的住燕燕,燕燕降的住千月,千月又降的住阿墨……阿墨,你这厮,平时跟我们两个吹嘘自己是什么情场老手,号称阅女无数,从不走心。结果,我还记得,半年前你大半夜发扣扣给我,语气诡异的告诉我说,兄弟,我好像……遇到克星了……”路泽南不禁又翻起了陈年旧账。
这几句话,一下子把郭斌的话匣子勾引了出来:“大,大,大眼,我,我,我知道,那,那天半夜,阿墨刚,刚上完千月,三年苦逼一朝入洞房,他,他,他,他能不感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