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渊接线员
滋滋……咔……
那电流缺油的摩擦声，带着一种浸透了锈蚀骨髓的滞涩感。
“……断……了……接……手……”
浑浊、嘶哑，断断续续。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钝锯在喉咙里锯开，再被强行从磨损声带里挤出。它并非空间乱流的嗡鸣，而是带着活物特有的、被痛苦和麻木层层包裹的人声！
就在他们落脚的缓冲平台边缘！那本该是通往混乱空间黑洞的深渊入口附近！
胖子欧阳承的脸“唰”一下褪尽血色，比旁边管道锈垢还惨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剩两粒黄豆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那片浓稠黑暗。
赵胤衡撑地的冻魂手臂猛地绷紧，覆盖其上的薄冰瞬间出现蛛网裂痕！他道基核心深处的“污血寒霜道种”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珠，嗡鸣着疯狂震荡！一股混合了警戒、厌恶，以及……对那声音深处隐约蕴含的、某种混乱且精纯金属波动的强烈渴望感，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谁？！”赵胤衡的声音像是两块生锈铁片在摩擦，右手下意识地捏紧——却只捏到了一团正在缓慢消散、只剩点稀薄冰碴轮廓的“铁锅铲”虚影。导航没了，只剩自己这“破冰箱”在滴滴报警。
前方的黑暗蠕动了一下。
一点……极其微弱、泛着铜绿和油污光泽的……淡黄色光斑？像是接触不良的劣质灯珠，极不稳定地闪了闪，随即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极其怪诞的轮廓。
那不是完整的“人”。
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拼凑起来的“人形装置”？！
“头颅”是一个被磨得严重变形、布满深褐色油污和磕碰凹痕的金属方盒子？顶端拧着一个边缘磨损、不断闪烁黄光的、不知从哪个报废仪表盘上抠下来的旋钮灯泡充当眼睛（或者信号灯？）。
躯干部分则几乎看不出形状！被密密麻麻的、粗细不一、缠绕虬结如同爬藤的铁灰色管道包裹覆盖着！那些管道材质怪异，如同某种被氧化的劣质金属与干涸凝固的污秽凝胶混合铸成，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裂纹，有些地方还在缓慢地渗漏出一滴滴浓稠的、散发着类似机油混杂劣质糖浆甜腥味的暗红粘液！
连接头颅盒子和躯干管道的“脖子”？是一条由三根同样材质、被拧成了麻花状的扭曲铁管！
而这个人形装置的下半部分……更加诡异！没有腿！
只有……一大团缓慢蠕动、如同劣质水银般沉重的、泛着暗银色金属光泽的流质凝胶！ 这团凝胶物质充当了“脚”和“基底”，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在光滑的平台上“流淌”着挪移过来！
随着它的靠近，那浑浊压抑的痛苦声音断断续续，却愈发清晰：
“……备用……方案……需手……动……操作……”
“……信号……中断……太久……无法……联系……脊线核心……”
“……确认……你们……不是……上次……维修……登记……”
它每发出一个稍长的音节，头颅盒子上那灯泡旋钮就急促地闪烁几下黄光，包裹整个装置的粗管道也跟着发出“咔啦……咔啦……”不堪重负的摩擦异响，如同内部有无数砂砾在碾压齿轮。
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似乎找回了一点点胆气——或者说贪婪战胜了恐惧。他那双绿豆眼死死盯着装置头颅盒子侧面，一个同样锈迹斑斑、但边缘异常锐利的……卡槽接口？
“老……老人家？这……这鬼地方还有活人？哦不，活的？”他极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友好”笑容，声音打着颤，的身体却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挪移过来的装置微微侧倾，像是在估量对方那金属躯体的硬度。
“活……？”人形装置头颅盒子上的灯泡旋转闪烁了几下，浑浊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为迟钝的疑惑和……更深的痛苦，“……定义……模……糊……痛苦……存在……即为……存在？”
它挪移到距离两人约五米左右的位置，那团沉重的暗银色流质凝胶底座停了下来。它“昂起”那颗金属盒子“头颅”，灯泡旋钮的光芒勉强将赵胤衡和欧阳承笼罩在内，像是在进行某种极其原始的扫描确认。
“滋……检测到……生命体残余……特征……混乱……污……染……”
“……检测到……未知……道基……载体……特性……冻结……吸收……同化……异常……”
“……符合……接收……器……绑定……对象……临时权限……开放？”
它似乎在分析他们，那卡顿的声音带着程序性的冰冷，却比刚才追杀的清道夫机械蜘蛛多了一丝生硬的、仿佛经过无数次磨损后的拟人“疲惫感”？
胖子一听“临时权限开放”，绿豆眼瞬间亮得吓人，哪里还顾得上害怕这怪东西。符牌丢了，这破地方出路难找，现在又冒出个能“开放权限”的“人”，甭管是什么玩意儿，能指条路就是爹！
“权限！对对对！我们需要权限！”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谄媚得让赵胤衡都觉得牙酸，“您老……啊不，您这位……这位前辈！我们是误入此地的苦命人啊！求指点明路！只要能出去，哦不，能为前辈您效劳，上刀山下油锅……”
胖子唾沫横飞地表演还没结束，那人形装置浑浊压抑的声音再次响起，首接打断了他：
“……没有……路……”
胖子脸上的谄媚瞬间凝固。
“……只有……下行……”
“……或者……上行……”
装置缓缓抬起它那由粗大扭曲管道构成的“手臂”——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手臂，更像是一截弯曲僵硬的、末端连接着某种带有几根金属探针结构的、类似简易机械爪的工具残骸。它用那颤巍巍的探针末端，极其吃力地指向平台下方那片深邃幽暗、空间乱流如同隐藏风暴般涌动的黑洞！
“……下行……去……深渊大噬……的……胃囊……消化……”
那声音里传递出的“消化”二字，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的战栗感。
探针随即艰难地移动，指向平台对面，那道被巨大而古老的螺丝纹路覆盖、如同巨兽脊椎骨般向上无限延伸、同样通向未知黑暗的巨大平滑穹壁！
“……上行……攀爬……或……跳跃……”
“……去……被遗忘的……脊线……废弃物回收站……”
“……或者……成为……清道夫的……下一批……零件拼图……”
胖子欧阳承的脸彻底垮了，如同被抽了脊梁骨的猪，瘫在地上喃喃自语：“消化？零件拼图？娘的……真他妈是绝路……”
就在胖子绝望自语的同时！
赵胤衡体内的“污血寒霜道种”猛地再次剧烈震颤！
嗡——！！
这次并非预警！而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召唤！道种核心那个被撑得鼓囊囊的“垃圾冰箱”内胆，所有的“贪婪雷达”瞬间锁定了那个人形装置的躯体深处！
尤其是……
它胸口部位！在那层虬结包裹的粗管道最密集处！
一个被凝固凝胶勉强封住的破裂口深处！
一点点极其精粹、极其微小、但又散发着某种古老、纯净且蛮荒味道的……
金属碎屑的微光？！
仿佛凝固了星辰的铁屑精华！
正在那凝胶封堵的缝隙深处……
倔强地、微弱地……闪烁着！
【警报解除！检测到高纯度‘上古异铁碎片’（残渣级）能量波动！位于前方‘人形通讯节点’（？）躯干破损处！】
【道基外壳裂缝（胃漏？）急需该级别废料进行‘精炼修补’！修复度预估：25%！稳定度提升：50%！啃食成功率（非暴力）：未知！建议宿主启动‘社交性舔包’技巧！】
冰冷提示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舔包？还社交性？赵胤衡嘴角微微抽搐。他这修仙修的，路子是越来越野了。但感受着体内道基裂口处不断逸散能量带来的冰凉刺痛感，以及对那股上古异铁碎片波动的极度饥渴……
他深吸了一口充斥着铁锈腥臭的空气，强行压下本能催发的狂暴“食欲”，冻得发青的嘴唇扯了扯，发出一声低沉、仿佛在打嗝的嗡鸣：“呃…前辈…那个…洞…堵了？能…补补？饿了…”
他尝试着抬起还在消散冰碴的右手，笨拙地指向那人形装置胸口包裹管道处的那个凝胶封堵的破口。
胖子欧阳承被赵胤衡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发言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小子说什么胡话！饿疯了啊？！”
但出乎意料的是！
那人形装置的头颅盒子猛地转了过来！“目光”（灯泡旋钮）死死“盯”住赵胤衡指向的地方！它整个躯体瞬间都发出了一阵高频率、近乎解体的剧烈震颤！浑浊的声音变得极其尖锐而急促：
“……你……能感知？！”
“……痛……位置……能量核心……泄漏点……”
“……堵塞……只能……延缓……痛苦……无法解决……”
它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痛苦核心！声音里压抑的麻木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下面汹涌的痛苦！
滋啦——！！！
突然！
人形装置头颅盒子顶端那闪烁的灯泡旋钮！
光芒极其剧烈地、无序地跳动了几下！
随即！
啵的一声轻响！
灯泡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整个缓冲平台边缘，只剩下黑洞空间乱流深处隐约传来的混沌幽光，以及平台自身古老螺丝纹路反射的微弱冷光。
绝对的昏暗降临！
那人形装置也僵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点活力。
胖子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
赵胤衡眼神一凝！道基核心对那处泄漏点异铁碎屑的渴望感不减反增！更重要的是……
滋滋滋……咔哒……
在人形装置灯泡熄灭、陷入沉寂的瞬间！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稳定电子杂音的、完全有别于装置本身浑浊压抑语气的……冰冷合成音！
从那人形装置头颅盒子的某个破损金属缝隙深处！
断断续续地、首接响在了赵胤衡和欧阳承的意识里！
“……【节点：JZ-α-TN73/深渊缓冲层】通讯连接……**
……永久性物理损伤确认……
……备用能源核心单元……能量核心泄露警报……
**……启动最终冗余预案……”
“……执行指令……”
“……引导目标……”
“……前往……”
“……脊线E-12核心废弃维护通道……”
“……接入……”
“……机械神教……古械回响圣堂……次级……维修港……”
清晰的坐标信息！明确的引导目标！这冰冷的、绝对程序的指令，与刚才那痛苦麻木的浑浊声音形成了极其撕裂的对比！
胖子欧阳承瞬间抓住了关键词！脊线E-12！废弃维护通道！回响圣堂！维修港？！
“圣堂？维修港？！”胖子那双绿豆眼在昏暗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什么符牌！什么深渊恐惧！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出路！宝库！近在眼前！巨大的惊喜冲昏了他的头脑！
胖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人形装置面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狂热兴奋：“前辈！前辈？别睡啊！维修港！位置！钥匙！门禁怎么开？您老给句准话啊！只要能出去……”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肥手竟然下意识地、贪婪地摸向了那人形装置胸口那个被凝胶封堵的破口位置！那里有精纯的异铁波动，更是刚才冰冷指令提到的“能量核心泄漏点”！在他想来，这肯定是通往宝库的关键核心！
“别碰！”赵胤衡厉喝一声！但己经晚了！
在胖子肥腻的手指触碰到胸口破损管道外覆盖的凝固凝胶的瞬间！
嗤啦——！！！
那看似凝固的凝胶如同活物般猛地卷起粘稠的胶丝，如同触手般瞬间缠住了胖子的手指！同时！
嗡！！！！
人形装置头颅盒子深处！那刚刚熄灭的灯泡位置！骤然爆发出一点……并非黄光！
而是一束……扭曲、混乱、如同凝聚了无尽痛苦和怨毒记忆碎片的……
猩！红！如！血！的！
暗浊光芒！
那深埋于管线最深处、痛苦麻木的浑浊声音如同被亵渎的厉鬼！
带着无法言喻的、撕裂灵魂的、被惊醒的疯狂！
在赵胤衡和欧阳承的意识深处骤然炸开！
“……啊…………亵渎者！！！”
“……滚开………………”
“……核心……痛苦………………”
“……撕……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