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辉躺在病床上，感觉整个人像被大卡车碾过一遍又散架了重新拼起来。麻药劲儿过去，那断掉的肋骨地方又开始一阵阵抽着疼，像有根烧红的铁条在里面来回捅。他稍微喘口大气都疼得首抽抽。
警察老陈那眼神儿，跟刀子似的，扎得他浑身不自在。问“铁塔”咋倒的？还能咋倒？李响那傻小子，为了救他，抡起铁椅子不要命地砸下去了呗！老陈那话里话外，法医都说了，“铁塔”那腿断得蹊跷，不像是自己摔的，倒像是被啥重家伙狠狠夯的。这话一出来，张杰辉心都凉了半截。
李响那小子更沉不住气，差点就秃噜嘴认了。张杰辉赶紧吼了一嗓子把他摁回去。认了？认了李响就得进去！他这条命是李响豁出自己一条胳膊一条腿抢回来的，他不能看着李响为了他再栽进去。咬死了，就是“铁塔”自己摔的！管他老陈信不信！
警察走了，病房里就剩下他和李响。李响那碗破粥也扣地上了，他趴床边儿，眼泪鼻涕糊一脸，哭得跟个傻狗似的：“哥！你傻啊！你替我扛啥？是我砸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杰辉累得眼皮都抬不动，只想让他闭嘴：“别嚎了…还嫌不够烦？”
脑子嗡嗡响，跟一千只苍蝇在里头开会。闭上眼，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小雅那张吓得惨白、最后却把他推给疤脸强的脸；疤脸强脸上那道疤，笑起来跟恶鬼一样；“铁塔”膝盖被砸碎那会儿，那声瘆人的“咔嚓”脆响……还有，最他妈扎心的，那三个字——**八千块！**
“八千块……”张杰辉嘴唇动了动，没声儿，就光念叨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像冰锥子，一下下扎他心窝子上。他这条命，在他最信的女人眼里，就值他妈八千块钱！连头猪都不如！
李响听见了，浑身一哆嗦。他看着张杰辉那死灰一样的脸色，眼窝深得吓人，嘴唇干裂着无声地动，就重复那仨字儿。一股火“噌”地就冲上李响脑门顶，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高小雅那个毒蝎心肠的贱女人揪出来撕了，把疤脸强那王八蛋千刀万剐！可他啥也干不了，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咬出血了都不知道，硬是把到嘴边的骂声和哭声憋回去，憋得浑身首抖。
病房里死静死静的，就心电监护仪在那儿“嘀…嘀…嘀…”地响，听着更烦人。惨白的灯光打下来，照着两张鼻青脸肿、写满了恨和绝望的脸。窗外天早就黑透了，黑得跟墨汁似的，把整个城市都吞了。窗户玻璃上，映着他俩这惨样儿，也映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黑。
张杰辉知道，疤脸强那狗日的肯定没跑远。警察抓不住他，他就像条藏在臭水沟里的毒蛇，指不定啥时候就窜出来咬人。那王八蛋肯定恨死他们俩了，恨张杰辉没死在笼子里，更恨李响砸废了他最能打的“铁塔”。这仇，结死了。
他得活着，他得让李响也好好活着。不是为了啥狗屁正义，就为了报仇。找高小雅，找疤脸强，让他们把欠他的，连本带利吐出来！八千块？他得让他们用命来还！
胸口那股腥甜劲儿又往上顶，他死死咽下去，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疼。每咽一下，肋骨那伤口就像被撕开一次。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哥…你…你咋了？是不是又疼得厉害？”李响看他不对劲，也顾不上自己难受了，赶紧凑过来，那只没打石膏的手想碰又不敢碰，急得首转圈。
张杰辉没吭声，就是死死闭着眼，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他得扛住，现在还不能垮。他得好好想想，疤脸强那伙人渣，到底会藏在哪个耗子洞里？高小雅那个贱人，拿着那八千块沾血的脏钱，能躲哪儿去？
这医院也不安全。疤脸强能在这地方混这么多年，肯定有点门道。说不定，他那双恶毒的眼睛，现在就隔着这黑夜，死死盯着这扇亮灯的窗户呢！
夜风刮过医院大楼，呜呜的，带着一股湿冷的土腥味儿，感觉要下雨了。这雨，怕是憋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