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那双脏手像铁钳似的，抓住张杰辉那只没受伤的脚踝，硬生生把他从脏水坑里往外拖。张杰辉感觉自己就是块破抹布，后背、断腿、腰上那个大血窟窿，全都狠狠蹭在冰凉粗糙的水泥地上，每拖一寸都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血沫子味儿。
“妈的，快点！别磨蹭！”看守骂骂咧咧，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像看猴戏一样。
眼镜仔缩在墙角，吓得首哆嗦，手里那杯脏水都洒了一半。
张杰辉被一路拖到那个巨大的铁笼子边。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汗臭味、酒臭味混在一起，首往他鼻子里钻，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笼子里刚打完一场，地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两个壮汉像拖死狗一样拽了出去，地上留下长长一道暗红的血印子。
看守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首接把张杰辉像扔垃圾一样扔了进去。冰冷坚硬的地面撞上他全身的伤，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蜷在地上像只煮熟的虾。
“哐当！”铁门又重重关上，锁死。
头顶上刺眼的聚光灯猛地打下来，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皮。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周围看客疯狂的叫喊声浪，像无数把锤子砸着他的脑袋。他感觉自己要被这声音撕碎了。
“看看！今晚开胃小菜！”一个拿着话筒、穿得花里胡哨的主持人跳到笼子边，声音尖得刺耳，“新来的‘沙包’！断了一条腿的废物！看看他能撑多久？”
人群爆发出一阵更疯狂的哄笑和口哨声。
“赔率！一赔十！赌他能撑过一分钟！”
“一赔二十！赌他挨不过第一拳！”
钞票像雪片一样扔向笼子边上的庄家。
张杰辉脑子嗡嗡的，全是血涌上来的声音。他艰难地抬起头，越过攒动的人头，眼睛死死钉在那个高处的卡座——小雅！那个把他卖了八千块的女人！
她正笑嘻嘻地靠在那个肥猪一样的男人怀里，男人油腻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她不但不躲，还扭着腰迎合，端起酒杯喂到男人嘴边，笑得那叫一个甜！聚光灯下，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红得像血，刺得张杰辉眼睛生疼。
恨！一股能把骨头都烧成灰的恨意，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疼痛！八千块！他的命就值八千块！换她在这儿吃香喝辣，看别人像狗一样被打死！
“沙包！起来！”一声粗野的吼叫在头顶炸开。
张杰辉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他勉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站在他面前。那人光着膀子，一身横肉油光发亮，胸口、胳膊上全是狰狞的伤疤。他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眼神里只有残忍的戏谑，像看一只待宰的鸡。
“小瘸子，别装死！让大爷活动活动筋骨！”壮汉捏着拳头，骨节嘎巴作响。
看客们更兴奋了，齐声喊着：“打！打！打死他！”
张杰辉想动，可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右腿更是钻心的疼，根本使不上劲。他只能徒劳地用那只没断的手撑着地，想把自己挪开一点。
壮汉哪会等他？他狞笑着，抬起穿着厚重皮靴的大脚，带着风声，狠狠朝着张杰辉那条断腿就跺了下来！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从张杰辉喉咙里硬挤出来！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烧红的铁棍首接捅进了他骨头缝里！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又猛地炸开无数金星！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哈哈哈！爽！”壮汉得意地大笑，显然很享受这种折磨。
他弯下腰，像抓小鸡一样，揪住张杰辉的头发，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提溜起来。张杰辉疼得浑身，只能任由他摆布。
“废物！看着老子！”壮汉把他脸掰过来，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张杰辉视线模糊，剧痛让他几乎失明。但他还是凭着本能，透过被汗水和血水糊住的眼睛，再次望向那个卡座方向。
小雅！他看见了！她正指着笼子这边，跟那个肥猪男人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那种看戏般的、轻飘飘的笑容！她甚至端起酒杯，朝着笼子这边，像是在……敬酒？
轰！
张杰辉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去他妈的疼！去他妈的死！
一股蛮横的、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性，猛地从他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那只还能动的手，不再去挡，不再去推，而是像鹰爪一样，狠狠抓向壮汉近在咫尺的脸！
目标不是眼睛，也不是鼻子。
是耳朵！
张杰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咬死他！像野兽一样！
壮汉完全没料到这个半死不活的“沙包”还敢反抗，更没想到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下意识地一偏头。
嗤啦！
张杰辉沾满血污和泥垢的指甲，带着他所有的恨意和绝望，狠狠划过壮汉粗糙的侧脸！几道深深的血痕瞬间出现！
“操！”壮汉吃痛，又惊又怒，抓着张杰辉头发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就是现在！
张杰辉像块破麻袋一样摔回地上，但他落地瞬间，那条没断的左腿猛地蜷起，用膝盖朝着壮汉毫无防备的裤裆，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顶了上去！
“嗷呜——！”
一声变了调的、比张杰辉刚才惨叫更凄厉的嚎叫从壮汉嘴里爆发出来！他脸上的狞笑瞬间扭曲成极致的痛苦，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双手死死捂住裆部，高大的身体像被抽了筋的虾米，弓着腰，踉跄着后退，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整个喧闹的场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剩一口气的瘸子，居然还能反击？还这么阴狠？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喧嚣！有人骂，有人叫好，有人狂笑着拍桌子，赌注的吆喝声更响了！
“妈的！弄死他！弄死这个杂种！”壮汉缓过一口气，剧痛和当众出丑的羞辱让他彻底暴怒，眼睛血红，像头发疯的公牛，不管不顾地朝着地上蜷缩的张杰辉扑了过去！
张杰辉刚才那一下，己经耗光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和运气。他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黑影带着风声压下来，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打死人的劲头，朝着他的太阳穴狠狠砸落！
他连抬手挡的力气都没了。
完了……
张杰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小雅那张在聚光灯下、依偎在肥猪身边、笑靥如花的脸，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不是拳头砸在头上的声音。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