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汐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路边一棵巨大的、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麻布衣衫,脚踩千层底布鞋,身形清瘦,面容慈和,眼神却异常深邃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拄着一根看似普通、却隐隐透出温润光泽的紫檀木拐杖,正含笑看着她。那笑容很淡,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老者周身的气质,与这乡野、与那几辆豪车、与场中的闹剧都格格不入。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超然物外。
木槿汐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他!一定是他!那位帝都来的大人物!他竟然就在这路边?而且…似乎早就注意到她了?木槿汐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 一定是他! 那位帝都来的大人物! 他竟然就在这路边? 而且… 似乎早就注意到她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一个小孩子应有的、带着点惊吓和茫然的表情,小声回答:“…我…我只是路过,想找口水喝。”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子方向。
老者,叶老爷子,目光在她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异常整洁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她因长途跋涉而沾满泥点的小布鞋,最后落在她那双过于沉静、完全不像七岁孩童的眼睛上。
那双眼睛里,有警惕,有疲惫,有饥饿,但深处藏着的,却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这绝不是普通农家孩子该有的眼神。
叶老爷子眼底的兴味更浓了。他无视了不远处林建国和张胖子的聒噪(自有保镖处理),拄着拐杖,缓缓踱步到木槿汐面前,微微弯下腰,温和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
木槿汐仰着小脸,看着这位很可能改变她命运的老人,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是继续伪装懵懂无知,还是…赌一把?赌这位阅人无数的老人能看穿她的伪装,并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就在她心思电转,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时,叶老爷子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纤细脖颈上,那枚被破旧衣领半遮半掩、用红绳系着的、只有小指甲盖大小、温润古朴的羊脂白玉平安扣。那玉扣雕工极其简单,几乎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韵。
叶老爷子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看向木槿汐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而深邃起来,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某些久远的、令人怀念的影子。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似乎想触碰那枚玉扣,却在半途停住。
“这玉…” 叶老爷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谁给你的?”
木槿汐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这枚玉扣,是她被林家收养时就戴在身上的,据说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唯一信物。前世她只当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从未在意。但看叶老爷子的反应…难道这玉扣,竟与他或他认识的人有关?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发出了沉重的、扣人心弦的转动声。
她该如何回答?这枚不起眼的玉扣,是福,还是祸?这位深不可测的叶老先生,究竟是救她出泥潭的贵人,还是将她卷入更深漩涡的未知力量?
远处,林建国杀猪般的嚎叫还在继续,更衬得槐树下这一老一少之间的沉默,如同绷紧的弦。
木槿汐深吸一口气,抬起清澈却不再掩饰那份早慧的眼眸,迎向叶老爷子深邃的目光,缓缓开口:
“爷爷,这玉…是我出生就带着的。他们说…是我亲生的爸妈,留给我的。”
叶老爷子拄着紫檀木拐杖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几分。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惊疑与难以置信的波澜,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他凝视着木槿汐脖颈上那枚温润古朴的羊脂白玉平安扣,又缓缓移回她那张虽然稚嫩却己初具轮廓、眉宇间依稀透着某种熟悉感的小脸。
“亲生父母…” 叶老爷子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几秒,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林建国那边聒噪的哭喊声似乎都遥远模糊起来。
“小丫头,” 叶老爷子再次开口,语气比刚才更加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愿不愿意,跟爷爷去一个地方?”
木槿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赌对了!这枚玉扣,果然是她撬动命运的关键!叶老爷子的反应,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孤儿的怜悯。那玉扣,那声“爷爷”…冥冥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连接起来。
“我…” 她刚想点头,一个尖锐刻薄、充满惊怒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死丫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反了天了!”
是王桂芳!她大概是接到了林建国被抓的消息,拉着刚下钢琴课的林雅如,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此刻她正叉着腰,像个圆滚滚的炮弹一样冲过来,脸上肥肉抖动,唾沫横飞,伸手就要去拧木槿汐的耳朵。
“好啊你!不在家好好干活,跑出来野!还敢冲撞贵人?!看我不打死你!” 王桂芳根本没看清旁边站着的是谁,眼里只有“逃跑”的木槿汐,满心想着抓回去狠狠教训一顿,顺便在贵人面前撇清关系。
那只布满油腻和粗茧的手带着风声抓来。
木槿汐下意识地想躲,但小小的身体疲惫不堪,动作慢了半拍。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