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润玉那双翻涌着滔天杀意的冰蓝色眼眸中凝固了!
偏殿内,寒气如同活物般疯狂滋长,地面、墙壁、甚至多宝格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割裂着肺腑。
锦觅跪坐在冰冷刺骨的玉砖上,手中还抓着那方素白鲛绡,指尖僵硬冰凉。她仰着头,对上润玉那双淬了万载寒冰、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冻结粉碎的视线,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濒死的恐惧。她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像捏碎朱蕊、捏碎那个梦境一样,将她彻底碾碎!
他会杀了她!就在此刻!就在这堆满他珍藏旧物、也埋葬着他最深秘密的偏殿里!
就在那恐怖的杀意即将化作实质的毁灭力量倾泻而下时,偏殿外,一个恭敬中带着急切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般响起:
“启禀陛下!花界长芳主携众芳主前来觐见,献上西季灵葩贡礼,现于南天门外等候宣召!”
这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带着外界的喧嚣,猛地泼进了这几乎凝固的杀局!
润玉周身翻腾的恐怖气息骤然一滞!那锁定锦觅的、足以冻结神魂的杀意如同被无形的手强行按住,虽未消散,却硬生生凝滞在了爆发的边缘。他眼底的冰蓝风暴剧烈翻涌,死死盯着锦觅惨白惊恐的脸,那眼神充满了被强行打断的暴怒、被窥破禁忌的耻辱,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锦觅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绝望地等待最终的审判。
时间在死寂中艰难地流淌。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润玉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哼。他没有再看锦觅,也没有看那堆散落的旧物和敞开的冰晶盒子。他猛地转身,宽大的月白寝衣袖袍带起一股冰冷的劲风。
“滚回你的寝殿去。” 冰冷得毫无情绪的声音砸下,如同最后的赦令,也像更深的禁锢。“没有本座的允许,再踏出一步…” 他顿了顿,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威胁,比任何具体的惩罚都更令人胆寒。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己然消失在偏殿门口,只留下满地寒霜和劫后余生的锦觅。
锦觅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混合着冷汗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看着满地狼藉——掀开的鲛绡、散落的葡萄藤、凡间发簪…还有那个敞开的、如同眼睛般窥视着她的冰晶盒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寒意和屈辱席卷全身。
她挣扎着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这间充满秘密和杀机的偏殿。回到空旷死寂的主殿,她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身体却依旧无法控制地颤抖。润玉那最后的眼神,那凝而未发的杀意,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她终于明白,这璇玑宫,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润玉的底线,深不可测!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仙侍恭敬的通传:“启禀天后娘娘,花界进献的贡礼己清点入库。长芳主…特命奴婢将此盒‘月魄凝香露’献与娘娘,言此露有安神定魂之效,望娘娘笑纳。”
锦觅的心猛地一跳!长芳主!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哑声道:“呈…呈进来。”
一个身着淡绿色宫装、低眉顺眼的花界小仙娥低着头,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子走了进来。她将盒子轻轻放在锦觅榻边的矮几上,动作看似平常。
就在锦觅伸手去接的瞬间,那小仙娥的指尖极其隐蔽地、飞快地在锦觅戴着“囚凰扣”的手腕上轻轻一拂!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花木清香的灵力波动,如同游丝般瞬间钻入锦觅的识海!同时,那小仙娥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锦觅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担忧、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她是长芳主的人!**
锦觅心神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异样,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接过了白玉盒子。
“代本宫谢过长芳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是。” 小仙娥恭敬行礼,垂眸退下。
殿门重新关上。锦觅迫不及待地打开白玉盒。里面果然盛放着几瓶散发着清冷月华气息的凝露。她看似随意地拿起一瓶,指尖却在瓶底摸到了一片极其轻薄、近乎透明的**玉简**!玉简上附着极其微弱的花界秘法禁制,若非花界本源灵力或特定手法,极难察觉,强行开启只会自毁!
锦觅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强作镇定,挥退了殿内侍奉的仙娥。确认无人后,她颤抖着手指,按照花界特有的手法,小心翼翼地渡入一丝微弱的本源木灵之力(虽被封,但源自本体的微弱感应尚存)。
玉简上光芒微闪,一行行细小的字迹如同水波般浮现出来:
**“觅儿安否?璇玑宫如龙潭虎穴,万望珍重!**
**水神之陨,疑点重重!吾等反复推演当日留影珠残像,父神所受致命一击,冰刃轨迹诡谲,似受外力强引,绝非你灵力可及!恐遭人算计!**
**润玉心机深沉,切不可轻信!伺机脱身,花界上下盼汝归!**
**——速毁此简,勿留痕迹! 长芳主字”**
如同九天惊雷在识海深处轰然炸响!
锦觅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的白玉瓶“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玉砖上,摔得粉碎!月魄凝香露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头那灭顶的寒意和滔天的愤怒!
**外力强引!遭人算计!**
长芳主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剖开了她心底最深的伤口,也彻底撕碎了长久以来笼罩在真相上的迷雾!
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握着那柄该死的冰刃!捅进了水神爹爹的胸膛!
**是他!是润玉!**
记忆的碎片疯狂闪回——润玉低沉的话语、带着蛊惑的眼神、还有那看似不经意的、拂过她肩头的灵力微澜…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串联起来,指向那个最可怕、最无法接受的真相!
他不是帮凶!他是主谋!是他!是他用那深不可测的灵力,在关键时刻强行引导了她的动作!是他,借她的手,杀了她最爱的爹爹!目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斩断她与旭凤的可能,将她牢牢囚禁在这璇玑宫!
“啊——!!!”
一声凄厉绝望、饱含着无尽痛苦、愤怒和悔恨的尖叫,如同受伤濒死的幼兽哀鸣,猛地从锦觅喉中爆发出来!她浑身剧烈地颤抖,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恨!蚀骨的恨意如同毒火,瞬间焚烧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恐惧!比被囚禁、比被羞辱、比面对润玉的杀意,更加浓烈百倍千倍!
她猛地从榻上跳下,赤着脚,如同疯魔般冲出寝殿!此刻,什么天帝威仪,什么囚凰禁锢,什么杀意威胁,统统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被血与恨点燃的念头!
**润玉!**
她像一阵复仇的风,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不顾一切地冲向润玉最可能在的地方——他日常处理政务的紫宸殿!
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开!
锦觅披头散发,双目赤红,脸上泪痕交错,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死死盯着端坐在御座之上、正垂眸批阅玉简的润玉!
润玉似乎对她的闯入并不意外,只是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是昨夜重伤和今日震怒的余韵,眼神却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觅儿?” 他放下玉简,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刚才在偏殿露出杀意的不是他。“何事如此…”
“是你!!” 锦觅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痛苦而尖锐扭曲,她指着润玉,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是你!是你用灵力引导我!是你借我的手杀了爹爹!是不是?!回答我!!”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泣血般喊出,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质问,狠狠砸在空旷肃穆的紫宸殿上!
殿内侍立的仙侍瞬间吓得面无人色,噗通跪倒一片,大气不敢出。
空气仿佛被这声泣血的指控彻底冻结。
润玉脸上的那丝疑惑如同潮水般褪去。他静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锦觅,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仇恨火焰,看着她手腕上那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的“囚凰扣”。
时间仿佛静止了。
几息之后,润玉缓缓地、缓缓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暴怒,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神情——那是一种混合了疲惫、疯狂、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被逼到绝路后的破釜沉舟!
他一步一步,走下御座的玉阶,步伐沉稳,却带着千钧之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锦觅濒临崩溃的心弦上。他走到锦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所有温和的伪装彻底剥落,只剩下最赤裸、最冰冷的真实!
他微微俯身,薄唇凑近锦觅的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也似最坦白的宣判:
“**是。**”
锦觅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虽然早有猜测,但当这残酷的真相由他亲口承认,那冲击力依旧如同万钧雷霆,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劈得粉碎!
然而,润玉的话并未结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偏执,如同受伤的困兽发出的咆哮,响彻整个死寂的紫宸殿:
“**是我设计的!为了得到你!为了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水神也好,旭凤也罢!所有挡在我们之间的障碍,都该死!都该——死!!**”
最后一个“死”字,如同惊雷炸裂,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狠狠撞在殿内所有人的耳膜上,也彻底撞碎了锦觅心中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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