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悦盯着手机背后的黄纸，她还是决定放学后再去一趟医院看看徐亮，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比起害怕更重的是好奇心。
她想一探究竟，不然总是心神不宁，这以后还怎么上课？
站在ICU住院部门口徘徊许久，每每想踏进去时又下意识往回缩，手里提着的水果篮都要被扣烂了。
“蔡悦？”
是徐亮妈妈，面黄肌瘦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
“阿姨好”
初中三年他们之间打过无数次招呼。
“你是来看亮亮的吧？谢谢你，有心了，不过探视是有时间规定的”
两人走到边上的座椅，蔡悦把水果篮递给徐妈妈：“徐亮他怎么样了？”
说起自家的孩子眼泪就不自觉地掉，蔡悦急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
“我跟他爸分开的早，跟着我是让他受委屈了，没能给他富裕的生活，但是他从来不抱怨，还经常到市场里帮忙杀鱼卖鱼，他那么乐观开朗，又积极向上，我不相信亮亮他会跳楼，可是他怎么就跳了楼呢？”
同桌三年之久，她也不相信徐亮会跳楼，虽说他成绩马马虎虎，但是他丝毫没有给自己压力，坚信未来依旧能靠自己努力奋斗给自己母亲过上好的生活，阳光又积极，在班里可是活跃份子。
蔡悦抚摸着她的背，试图通过这样能安抚她的情绪。
“那警察那边怎么说？”
“警察说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这里又是比较老旧小区，监控早就坏了，外面街道的监控没有异常，亮亮都是一个人正常上下学，所以目前只能定为自杀”
蔡悦与徐妈妈两人是面对面坐着的，所以当徐妈妈侧身往后靠着长椅时，差点没给蔡悦吓得尖叫起来，也还好她是坐着的不然绝对会吓得瘫坐在地上。
徐妈妈另一边坐着的就是徐亮，他一脸忧愁内疚看着自己的母亲，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依旧跟蔡悦同一所学校。
北城中学一届只有十个班，中考完后成绩达标才能被录取，但是每一年也都会预留一个班给特长生，名为特长十一班，这个班不看理科文科成绩，重点培养你的特长。
徐亮就是以特长生招进去，他曾在中学时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比赛拿下了短跑第一，而后被学校培养了一段时间后又在上海的运动锦标赛里拿下短跑冠军。
“好了，回去吧，大中午的又晒又热，回去好好休息下午才有精神气上课”
拜别徐妈妈后蔡悦转身离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放慢脚步，可也就是她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很好，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就能看到自己有多慌张了。
“蔡悦，你看得到我对不对？”
“……”
“蔡悦，我是徐亮，你能看到我的是吧？”
“……”
蔡悦不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行走着，徐亮首接飘到眼前时她却下意识停住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蔡悦敲头，恍然大悟般说：“对了，有东西忘记给阿姨了”
转身那一刻就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理不要理，首接走过去就行了，可刚转身没走两步徐亮又飘到她眼前，还是下意识停住了。
脑子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身体却是最诚实的，她还是没办法视若无睹，下定了决定抬头对上徐亮的眼眸。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着，视线像钩子一般死死抓住对方，仿佛眼前人是他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目光像烧红的铁，烫得让人无法回避，每次眨眼都像是在拼命呼救。
她压低声音，双唇微微震动：“是，我看得到也听得到”
两人沉默不语平行走着，相隔大约一米左右，一个不敢开口怕吓跑对方，一个不知如何开口，怕帮不上对方。
行走过程中蔡悦观察到徐亮在阳光底下没有影子，他是鬼吗？鬼不是怕阳光吗？可是他还没死啊，那是灵魂出窍？三魂七魄？
“你为什么跳楼？”
徐亮摇摇头道：“不知道，跳楼前的事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你身上的火光”
火光？蔡悦看了看自己，并没有什么火光，她看不出来，准确的说是她看不到。
“蓝色的火光，幽幽的细细的在你身上窜来窜去”
徐亮盯着火光开始呆滞，身体不受控的左右摇摆，西肢像被无形丝线拉扯的傀儡，膝盖弯曲，脖颈扭曲，随时向前扑去的架势。
蔡悦连忙后退，大声疾呼：“徐亮，徐亮，你怎么了？”
他喉咙里挤出“嗬呲嗬呲”的喘息，好像饥饿了很久的豺狼虎豹，眼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徐亮，徐亮，你别吓我”
就在蔡悦惊恐万分时，徐亮突然恢复了正常，眼神重新变得清澈，一脸茫然地看着蔡悦
“我……我怎么了？”
蔡悦心有余悸，指着他说道：“你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眼神很可怕。”
徐亮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刚才的事，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
虽说站在住院部外，但是耳边总是回荡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音，明明是炎炎夏日，风钻进衣服里时像一条冰冷的蛇在你身体上游走。
十一路公交车不能首达小区门口，还需步行一小段路，而那段路的路灯一闪一闪的，有时候干脆不亮。
以前蔡悦觉得这路灯一闪一闪的像萤火虫一样特别有趣，可如今觉得更像是在垂死挣扎的萤火虫，忽明忽暗的挣扎着。
她的心脏随着路灯的闪烁剧烈跳动，闪烁的光影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路灯每闪一次远处的影子好似就更靠近一些，再闪一次就能出现在她眼前。
“蔡悦，快跑！”
蔡悦听到徐亮的呼喊，来不及思考，撒腿就跑。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逼近，奔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路灯依旧闪烁不停，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蔡悦回头看了一眼。
后方黑压压的一群“人”侵袭而来，徐亮张开双臂奋力抵挡，但明显力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中。
眼看“人”群就要奔来，蔡悦一慌整个人往前摔去。
突然，她被人抓住背后的衣领重重的提起来，衣领勒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陆子浩？快跑，后面…”
蔡悦一回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就连路灯也是好好地，好像刚刚的场景是她的幻觉。
“那个，后面…刚刚…”
她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不过有人一起回家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
冷静下来后蔡悦发现陆子浩不驼背的时候真的很高，而且力气还很大，刚刚把她拽起来就跟拎只猫一样容易。
仔细看他除了脸上脏之外五官真的很不错，棱角分明的脸，硬朗的下颌线，鼻梁高挺，双眼皮上的睫毛还特别长。
把眼镜摘下来，再把厚重的刘海梳上去，即便再脏在外人眼里都是在cosplay。
蔡悦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壳后的黄纸，愤怒着说：“骗子，大骗子，神棍，说什么能保平安，回头一定找你算帐”
陆子浩瞄了一眼淡淡说道：“能”
“嗯？什么？”
“能保平安”
蔡悦一脸狐疑地看着陆子浩：“你说这黄纸能保平安，可是刚刚却…”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心里嘀咕着：刚刚那么危险，这算哪门子的保平安。
“如果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跳楼，他自己都不知道，你说是怎么回事啊？”
“鬼上身”
轻飘飘的三个字，不带任何的情绪，蔡悦听着却是毛骨悚然。
“那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没打算回答，可是蔡悦抵在他门口，水汪汪的眼睛在等着他答案，陆子浩只能拨开她。
“信则有，不信则无”
又是轻飘飘的一句，然后无情的关上门。
回到家后蔡悦还心有余悸，壮着胆轻唤着：“徐亮，徐亮，你在不在？”
没有回应。
接着唤：“徐亮，你还好吗？没事吧？应我一句”
依旧没有回应。
她刚刚就应该在陆子浩打开门的时候冲进去，然后死皮赖脸的赖在他家里，丢脸总比自己一个人害怕强，人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该怂还得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