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里，最后一丝怪物的嘶吼被抹去，空气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叶辰还瘫坐在地上，感觉身体被掏空，每一次心跳，眼前都会不受控制地闪回那颗狗头急速放大的画面，仿佛一段被诅咒的记忆，被刻进了视网膜里。
苏魅清理完现场，缓缓转过身。她站在那里，黑色的长裙裙摆未沾一丝尘埃，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随手清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辰狼狈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审视。
“你太弱了。”她的声音清冷，再次补刀，“弱到连当诱饵，都凑不够boss的开席标准。”
一股热血首冲脑门。
虾仁猪心了，属于是。叶辰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反驳，但看着墙上那具被精准钉死的怪物标本，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阵无声的干咳。
他承认自己弱，弱得突出一个真实。但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并非完全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求生的DNA动了，强迫他把眼睛瞪得像铜铃，去观察，去思考。他注意到，苏魅的攻击方式是无差别的大范围清除，优雅、强大，但……似乎并不追求最优解。
比如，那些劣魔犬在扑上来之前，会用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探，耳朵也会不停转动，显然是依靠嗅觉和听觉来锁定目标。苏魅的魔力固然能将它们瞬间蒸发，但这种高耗能的攻击，打这些小怪，是不是有点用歼星舰打蚊子的感觉？
那句“凑不够开席标准”的评价，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叶辰的自尊心。恐惧依旧盘踞在西肢百骸，但一股更为强烈的屈辱感压倒了它。反正都是要死，死前至少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只会发抖的废物。与其被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诱饵屈辱地死去，不如赌上一切，用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脑子，来换取一丝被正视的可能。
叶辰扶着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腿还在进行一个战术性哆嗦，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怂：“苏魅……小姐，我刚才……有个发现。”
苏魅眉梢轻挑，有些意外他居然没被吓傻，还敢开口。
“说。”一个字，言简意赅。
“那些东西，”叶辰指了指地上的一滩马赛克，“它们的听觉好像特别灵敏。刚才有只铁桶倒了，它们立刻就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如果用一种……超出它们听觉范围的高频声波去刺激，会不会让它们当场宕机？”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魅的表情。她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叶辰心一横，继续开麦，语速也快了起来：“还有它们的眼睛，在黑暗里是红色的，应该是为了适应黑暗环境，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非常怕强光？就像……就像我们人类世界用的闪光弹，一颗下去，保证让它们眼前一片白，怀疑狗生。”
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上组织语言，肾上腺素飙升，那些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被他连珠炮似的倒了出来，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听起来有些混乱，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逻辑。他死死盯着苏魅，生怕自己一旦停顿，就再也没有开口的勇气。
“最重要的是嗅觉！它们进门后第一反应就是嗅，那是不是说，嗅觉才是它们的本体？如果有一种刺激性极强的化学物质，比如高浓度的薄荷或者辣椒素喷雾，首接对着它们开呲，能不能废掉它们的雷达？一个又瞎又聋，鼻子还失灵的猎手，不就成了没头苍蝇吗？”
苏魅起初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看一只猴子试图证明自己发明的石器能砸开飞船。可当叶辰提到“闪光弹”和“感官过载”时，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自然见过无数种利用魔物弱点的方法，但大多是依靠特定的魔法或炼金道具。她从未见过一个凡人，在手无寸铁、濒临死亡的绝境下，还能如此冷静地将魔物的生理习性剖析得条理分明，并构想出一套……如此“低成本”的系统性战术。这并非力量的对抗，而是一种纯粹的、来自另一个认知体系的智慧，脆弱，却又刁钻得让她感到新奇。这些思路……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刁钻，像一根绣花针，精准地刺向了巨龙的眼眸。这便是凡人的挣扎方式吗？
片刻的沉默后，苏魅突然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新奇和玩味：“凡人的智慧，便是神明眼中的另类魔法。你这些小聪明，有时候，确实比某些低级魔法好用。”
叶辰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反应，被嘲笑“你教我做事？”，被无视，甚至被斥责，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一句认可。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涌起，冲散了刚才的恐惧和憋屈。那是一种被肯定的满足感，一种自我价值实现的微小得意。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配喊666的挂件，不再是那个被嫌弃的赘婿，而是用人类最原始的武器——脑子，在这位满级魔女面前，打出了一记漂亮的“真实伤害”。
苏魅似乎对他的这点小心思洞若观火，却没有点破。她没有顺势教他任何魔法，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课题研究员。
“继续观察。”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让叶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思考一下，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还有没有其他凡人的方式，可以对付它们。”
叶辰意识到，苏魅并非完全蔑视凡人，她只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用她的逻辑去理解世界。而自己的这些“科学知识”，似乎正好戳中了她认知里的某个盲区。她强大，但并非全知。
她向前走了几步，俯身从一具相对完整的劣魔犬尸体上掰下了一颗锋利的牙齿，在指尖把玩着，像是在端详一件艺术品。
她将那颗牙齿随手一弹，锋利的牙尖精准地划过旁边一根悬吊的铁链，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叶辰因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而下意识皱眉，嘴角的弧度危险又迷人：“看，凡人也会被噪音影响。那么下次，就用你的‘凡人魔法’，给我表演一个看看。
叶辰心头猛地一凛，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得意瞬间被冻结。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下次？
让自己去对付那些怪物？用辣椒水和闪光弹？
这到底是来自大佬的“新手教程”，还是一场耗材不包售后的“临床试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