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趣的方式?”叶辰揣摩着苏魅的用词,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问题像是一个陷阱,答得太圣母,可能会被她当成笑话;答得太功利,又怕暴露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开口:“人类世界比较复杂。对于那种没什么神智、纯粹恶意的,基本也是消灭或者封印。但如果……它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时候会尝试‘安抚’和‘沟通’。”
“安抚?沟通?”苏魅挑了挑眉,这两个词汇显然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就像在跟食肉动物讨论素食主义。“跟一团想要吞噬你生命能量的怨念沟通什么?聊聊它死得有多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叶辰硬着头皮解释,“有些执念,可能只是想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或者只是迷路了。找到执念的根源,帮它解开,它自己就散了。这叫‘超度’。还有些……甚至能被‘利用’,比如让它守护某个地方,或者成为某种器物的‘灵’。当然,这都是高风险操作,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
他用人类的逻辑,试图解释这套复杂的、充满“情感复杂性”和“道德底线”的体系。
苏魅听着,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学术研究般的光芒。她对人类这种“多愁善感”且“效率低下”的处理方式感到新奇。“也就是说,你们会花精力去理解‘食物’的想法,而不是首接吃了它?”
“我们不把所有东西都当成食物。”叶辰小声反驳。
“哦,是吗?”苏魅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玩味。她忽然站首了身体,环视了一下公寓,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玄关柜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青花瓷瓶上。
那是个很旧的瓶子,瓶身有一道细微的冲线裂纹,釉色也有些暗淡,是苏魅随手买来的众多“凡人摆件”之一。
“既然你这么能说,就来‘考校’一下。”苏魅指着那个花瓶,“用你的‘心眼’,去看看它。告诉我,它有什么‘故事’?”
来了,随堂测验。
叶辰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在考察他作为“充电宝”的性能指标。他不敢怠慢,集中精神,将“心眼”的感知力投向那个花瓶。
一瞬间,一幅模糊的画面在他脑中浮现。那不是清晰的影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感知。一股极其微弱,却又纠缠不休的气息,从花瓶内部散发出来。那气息里,混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一种是初为人父时,那种满溢而出的、温暖的喜悦;另一种,则是烽火连天中,被迫离别时,那种撕心裂肺的遗憾和牵挂。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没有唱完的歌,在漫长的岁月中反复回响。
叶辰定了定神,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结合他看到的信息进行“艺术加工”。他看着花瓶的款式和那道裂纹,一个故事的框架迅速成型。
“这个瓶子,大概是民国时期的东西。”他开口道,声音沉稳,像个专业的说书人,“它的前主人,应该是个家境不错的读书人。三十多岁才得了第一个儿子,喜不自胜,特地烧了这个瓶子,插上几枝寓意平安的翠竹,放在刚出生的儿子的摇篮边。”
他顿了顿,感知着那股遗憾的情绪,继续往下编:“可惜,好景不长。孩子还没满周岁,战乱就来了。他被迫离家,走的时候,孩子还在熟睡。他没敢吵醒妻儿,只带走了这个瓶子,作为念想。他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永别。这道裂纹,应该是在他后来流离失所时,为了保护瓶子不被摔碎,用身体挡住时撞出来的。”
故事讲完了。客厅里一片安静。
苏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半晌,她才懒洋洋地评价道:“故事编得过于凡俗,充满了人类自作多情式的愁绪。”
叶辰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苏魅话锋一转,“情绪的内核,抓得还算精准。”她看向叶辰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她没想到,一个凡人,竟然能从一件被时光冲刷了近百年的死物上,如此清晰地剥离出这么微弱而复杂的情感残片。
这台“充电宝”的功率和精度,比她预想的要高。
她再次强调,像是在敲打,又像是在提醒:“记住,你的这双眼睛,是为我服务的。你能感知到的情绪越纯粹,越强烈,对我的修炼就越有好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叶辰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小小的成就感。他终究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有着高级功能的能量供应器。
苏魅随手将那个青花瓷瓶从柜子上拿下来,像丢一块石头一样,扔进了叶辰怀里。“拿着,好好研究。如果能从这些破烂里,再给我提炼出什么有趣的‘情绪精华’,我不介意给你点额外‘奖励’。”
叶辰抱着冰凉的瓷瓶,心里五味杂陈。憋屈,是肯定的。但同时,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也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能力就只能为你服务?
他决定,要利用好“心眼”和青铜小印,不仅是为了应付苏魅的“考校”,更是为了自己。他要深入探索这些古董背后的秘密,看穿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寻找一切能够自保,甚至变强的机会。他不想永远当一个被圈养的囚徒。
就在叶辰暗下决心时,苏魅突然望向窗外,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说起来,”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叶辰说,“我感觉最近……魔界与人界的连接,似乎变得有些不稳定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叶辰,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微笑。
“也许,我很快又要离开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