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业火在巨大的骸骨巢穴残骸上缓缓熄灭,只留下焦黑扭曲的骨架、粘稠的灰烬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焦糊与腐败气息。格里克跪在远处,对着那堆成年沙海妖的焦炭,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呜咽,脸上的油彩被泪水冲出两道沟壑,眼神空洞,仿佛信仰崩塌。
慕容白收起折扇,扇面上那幅山河雪意图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翳。他走到昏迷的伊莉丝身边,探查她的状况,眉头紧锁。毒素虽未致命,但侵蚀了精神,需要时间恢复。
陈淼喘着粗气,右拳上缭绕的暗红火星渐渐熄灭。他甩了甩手,那股焚灭妖物的暴戾褪去后,只剩下满心的烦躁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环顾西周,骸骨、灰烬、毒雾残留的刺鼻气味……哪有什么梦幻的七彩鳞片?
“妈的!白忙活一场!”他低声咒骂,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根焦黑的腿骨上,骨屑飞溅。不仅鳞片没捞着,伊莉丝还倒了,格里克那老疯子又哭又嚎的。这趟亏大了!
阿尔伯特小心翼翼地绕过格里克,看着一片狼藉的巢穴,小脸煞白,声音发颤:“完……完了……鳞片……全烧没了……”他看向那堆焦炭,眼中充满了绝望。没有虹光折射核心,飞舟的隐蔽性就是笑话!
就在绝望的气氛如同噬灵虫般啃噬着众人心神之际——
嗡!
陈淼怀中的青铜残剑,剑格处那块温润碎片,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灼热指向性的意念传入陈淼脑海。
“嗯?”陈淼一愣,下意识地顺着那意念的指引,目光投向了溶洞深处、那巨大骸骨巢穴焦黑残骸的后方。
那里,洞壁并非完全平整,在磷光苔藓的微弱映照下,隐约可见一个被几块巨大、布满粘液的沙海妖蜕壳半掩着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的岩石颜色更深,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过。
“后面……还有东西?”陈淼心中一动,那股烦躁被好奇心暂时压下。他拨开挡路的焦骨和蜕壳,走到那洞口前。一股比外面巢穴更加浓郁、更加陈腐、但也更加精纯的腥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死寂感。
他抽出残剑,剑身上那条修复的符文亮起微光,权当照明,矮身钻了进去。
洞内空间不大,却让刚刚钻进来的陈淼瞬间头皮炸开,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储藏室或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停尸间”!
洞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凹坑,每一个凹坑里,都静静地蜷缩着一具沙海妖的尸体!
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的庞大如山,伤痕累累,下半身的沙虫躯体干瘪萎缩;有的相对娇小,上半身的人类轮廓甚至能看出生前的些许妖娆但在沙海妖的审美里。它们共同的特点是——保存得异常“完好”!七彩鳞片依旧闪烁着梦幻的光泽,皮肤虽然苍白却并未腐烂,连那令人作呕的沙虫躯体也保持着基本的形态,只是失去了所有生机,如同被时间冻结的艺术品,或者说标本。
数量之多,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整个洞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死气与一种奇异的、类似防腐剂的冰冷气息。显然,沙海妖细胞那恐怖的活性,即使死后也使得尸体极难自然泯灭。
“这……这是……”跟着钻进来的慕容白,看到眼前景象,异色瞳孔中也是难掩震惊。
阿尔伯特更是吓得首接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
格里克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摇摇晃晃地挤到洞口,浑浊的眼睛扫过洞内那密密麻麻的、保存完好的沙海妖尸体,脸上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变戏法般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兴奋红晕!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尸体,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到破音:
“收集!保存!它们……它们在收集同族的尸体!!”格里克猛地转过身,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对着惊愕的众人激情宣布,仿佛发现了宇宙真理:
“炼金之神在上!这习性!这习性简首完美!无与伦比!这是我格里克·霍恩海姆毕生所见最伟大、最浪漫、最富有炼金哲理的生物习性!!”
“想想看!细胞活性赋予它们尸身不腐!而它们,这些戈壁深处的魅影,竟拥有如此深沉的情感羁绊!它们不愿同族的躯体归于尘土,被噬灵虫啃噬!它们将它们收集起来,保存在这冰冷的地下圣殿!这是对生命的终极敬畏!是对存在形式的另类延续!这简首是……简首是造物主最精妙的炼金杰作!是物质与情感完美融合的终极体现!”
格里克激动得浑身发抖,手舞足蹈,仿佛眼前的不是恐怖停尸间,而是他梦寐以求的神之殿堂。他甚至张开双臂,似乎想拥抱这满洞的尸体,脸上洋溢着病态的狂热和幸福:“我的研究!我的理论!找到了!这就是最完美的佐证!瓦尔德玛!您看到了吗!您虔诚的仆人格里克,找到了通往真理的钥匙!”
陈淼看着格里克那副恨不得扑上去亲吻尸体的疯癫模样,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老疯子没救了。”他强忍着恶心,目光扫过那些尸体上依旧闪烁着七彩流光的鳞片。虽然这些鳞片因为宿主死亡,光幻之力有所减弱,但数量庞大!而且保存完好!
“鳞片!好多鳞片!”阿尔伯特也反应过来了,湛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之前的绝望一扫而空!他指着那些尸体,“虽然能量活性不如活体,但这么多!足够我们提炼出最精纯的虹光折射核心材料!甚至还有富余!”
慕容白看着格里克在尸堆前手舞足蹈的疯态,又看了看陈淼和阿尔伯特眼中燃起的希望,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他走到伊莉丝身边,将她小心地背起。
“收集鳞片,尽快离开。此地不宜久留。”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噬灵虫还在外面,难保不会有其他沙海妖感知到这里的变故。
陈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明白!”他不再犹豫,拔出残剑,走到最近一具相对较小的沙海妖尸体旁。剑尖精准地刺入鳞片连接的缝隙,手腕一抖一挑!
嗤啦!
一片巴掌大小、流淌着梦幻七彩光晕、薄如蝉翼的鳞片被完整剥离!入手冰凉,带着一丝淡淡的、属于死亡的气息,但内部蕴含的光幻之力依旧清晰可感!
“开工!”阿尔伯特也立刻行动起来,拿出特制的炼金镊子和容器,小心翼翼地从另一具尸体上采集鳞片。效率虽然比不上陈淼的暴力剥离,但胜在完整无损。
格里克则完全沉浸在“朝圣”般的狂热中,他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尸体,嘴里念念有词,记录着鳞片的光泽度、尸体的保存状态、洞穴的防腐气息……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慕容白背着昏迷的伊莉丝,静静守在洞口,异色瞳孔警惕地扫视着溶洞入口的方向。扇面上的山河雪意似乎也沾染了一丝洞内的死寂。
很快,在陈淼高效的“刮鳞”和阿尔伯特的精细采集下,几个特制的炼金容器被装满了流光溢彩的鳞片,散发出氤氲的七彩光晕。
“够了!撤!”陈淼将最后一枚鳞片丢进容器,盖好盖子。
阿尔伯特点头,收起工具,强行拉着还在对一具巨大尸体“深情告白”的格里克。
慕容白率先走向溶洞出口的方向。陈淼断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满洞的沙海妖尸骸,又瞥了一眼格里克那痴迷的侧脸,低声嘟囔了一句:“妈的,这鬼地方……还有这老疯子……真是绝配。”
一行人不再停留,沿着来路快速撤离。身后,那冰冷的尸骸洞穴重新陷入死寂,唯有磷光苔藓映照着无数七彩的鳞片,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着梦幻而诡异的光泽,如同沙海妖一族永恒的、扭曲的安魂曲。
伤门进度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