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选择的古代哨塔遗迹,比想象中更深入地下。
入口狭窄隐蔽,内部却别有洞天。
穹顶由巨大的、刻满模糊冰霜符文的黑石拱券支撑,虽己斑驳黯淡,依旧散发着古老而坚韧的气息。中央是一个下沉的圆形大厅,地面铺着冰冷的石板,角落里有一眼被石栏围住的、汩汩涌出的地下泉,水质清冽,带着淡淡的寒气,是遗迹的生命线,像是北域流过来的!
漠北的地下河实属不易!
此刻,这个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间,被彻底改造了。
中央区域被清理出来,成了临时的“飞舟制造中心”。
地面上铺着巨大的、由阿尔伯特临时炼制的抗魔合金板,上面用发光的炼金粉末勾勒出复杂无比的“风暴隼”飞舟骨架设计图,线条还在不断被格里克用颤抖的、沾满油污的手指修改、优化。
旁边堆放着从残剑空间里取出的、格里克实验室的核心设备——那个巨大的炼金釜被暂时充当了材料熔炼炉,咕嘟冒着热气。
几个关键的符文蚀刻平台嗡嗡作响。
一堆堆分门别类,当然是相对格里克的标准而言的金属锭、能量晶石、以及……几头昨天慕容白和伊莉丝在戈壁滩边缘击杀的低阶飞行妖兽的残骸,羽毛、利爪、部分富含风元素的骨骼,散发着血腥和原始的气息。
遗迹一角,被伊莉丝用寒冰之力构筑起一个相对独立、洁净的“医疗区”。
江城冉躺在铺着厚厚兽皮的担架上,左肩的冰晶接驳口在遗迹穹顶微弱的光线下,流转着淡金与冰蓝交织的光泽。
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正尝试着用恢复了些许知觉的左手,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本阿尔伯特友情提供的《北域风物志》,那个骚球的最爱。
陈淼则占据了靠近地下泉的另一角。
这里相对干燥,石壁上挂着几盏阿尔伯特用发光苔藓和炼金溶液制作的简易壁灯,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他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摊着那几本厚重的炼金基础书,旁边还放着一块黑乎乎、坑坑洼洼、毫不起眼的石头——正是他之前在赤水城天宝阁的拍卖会上,零元购拍下来的“无名奇石”,害出楚家父子事端!
此刻,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左手烦躁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右手,虽然还使不上大力,但基本活动无碍了,用力戳着摊开的《基础符文解析与能量回路构建》上密密麻麻的符号。
“妈的……这都什么玩意儿?”陈淼低声咒骂,声音在空旷的遗迹里显得格外清晰,“鬼画符吗?能量回路?导能节点?老子打架的时候拳头就是回路!罡气就是节点!这破书比老混蛋的收藏剑谱还难懂!”他越说越气,一把将书拍在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不远处的江城冉被惊动,抬起头,看着陈淼那副抓狂的样子,苍白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些虚弱:“喂,债主在这儿躺着呢,债没还清之前,脑子可不能气坏了。”
陈淼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抓起那块黑石头掂了掂:“债主了不起啊?有本事你来学学这玩意儿?保证你气得伤口崩线!”他拿起书,指着上面一个极其复杂的多重复合符文,“你看看这个!‘艾欧尼拉?马加其七重叠加稳定回路’?名字都这么拗口!画得跟蜘蛛网似的!这玩意儿能搓出炸弹?老子看它只能搓出脑血栓!”
江城冉被他粗鄙却形象的比喻逗得轻轻咳嗽了两声,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眼中笑意更浓:“那是你笨。阿尔伯特不是学得很好?”
“那小子?”陈淼撇撇嘴,看向飞舟制造中心的方向。
阿尔伯特正全神贯注地蹲在一个符文蚀刻平台前,鼻梁上架着一副他自己打磨的、镜片厚得像瓶底的水晶眼镜。
他左手捏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秘银刻针,右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平台上的能量输出旋钮,嘴里念念有词:“……第173号次级符文节点,能量微调0.07个标准单位……导魔银粉纯度再提纯0.3%……完美!格里克大师!您看这里是不是应该再加一个冗余缓冲回路以防过载?……”
他脸上那种专注、狂热、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表情,与他平时阳光开朗的样子判若两人,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格里克。
而格里克,正趴在巨大的设计图上,枯瘦的手指蘸着一种发光的炼金墨水,在一个引擎喷射口的位置疯狂涂改,唾沫横飞:“不对!不对!阿尔伯特小子!这里的能量转换效率太低了!浪费!可耻的浪费!我们要利用妖兽晶核的狂暴能量!对!加入一个‘混沌涡流压缩器’!虽然有点风险,但效率能提升37.5%!这才是瓦尔德玛神追求的真谛!狂暴!高效!突破极限!”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殉道者般的光芒,“你知道吗?传说中炼金之神瓦尔德玛在创造第一块点金石时,用的就是最狂暴的深渊魔焰!他从不畏惧风险!他拥抱混沌!在毁灭的边缘寻求新生!这才是炼金的终极奥义!”
陈淼听着格里克那近乎癫狂的崇拜宣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决定绝对不把瓦尔德玛的事告诉他……
低声对江城冉吐槽:“听见没?这老疯子,三句话不离他那个瓦尔德玛。我看他造飞舟是假,想给自己搓个神坛才是真……”
就在这时,阿尔伯特那边传来一声欢呼:“成了!简易加热阵列搞定!可以开饭了!”
只见阿尔伯特兴奋地关掉了蚀刻平台,跑到遗迹另一角。那里架着一个他用废弃金属管临时焊接的、布满粗糙符文的小炉子叫“简易加热阵列”。
炉子上放着一个同样简陋的金属锅,里面煮着一锅……颜色诡异、粘稠得如同502胶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的糊状物。
阿尔伯特献宝似的给每人盛了一碗,很不幸包括担架上的江城冉,脸上洋溢着“快夸我”的兴奋:“快尝尝!用昨天那头风鹫的肉,加上我特制的营养炼金合剂,还有格里克大师珍藏的‘提味星光苔粉’!保证营养丰富,能量充沛!对恢复伤势和补充体力有奇效!”
众人看着碗里那不断冒着诡异气泡、颜色介于墨绿和屎黄之间的不明物体,陷入了沉默。
慕容白面无表情。
伊莉丝冰蓝的眼眸瞥了一眼,首接闭目养神。
江城冉默默地把碗推远了一点。
格里克大师则完全沉浸在图纸里,对食物毫无兴趣。
陈淼本着“欠债的都没吃老子怕啥”以及“漠北十年啥没吃过”的大无畏精神,用勺子挖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腥臊、苦涩、金属锈味、以及某种刺鼻化学药剂的味道,如同炸弹般在他口腔里爆开!紧接着是火烧火燎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
“呕——!!!”陈淼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额角青筋暴跳,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指着阿尔伯特,声音都变了调:“小……小金毛……你他娘的……是想毒死我们……好继承老子的债吗?!这玩意儿……是给噬金犬吃的吧?!”
他下意识地看向脚边趴着的“大嘴”。
“大嘴”原本正期待地看着主人,闻到那碗东西的味道后,金黄色的眼瞳里人性化地闪过一丝惊恐,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飞快地窜到了遗迹最远的角落,把头埋进爪子下面,一副“别给我,死也不要”的架势。
阿尔伯特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委屈巴巴地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下一秒,他的脸也绿了:“呃……好像……火候……和星光苔粉的比例……没掌握好……”他讪讪地挠着头。
没想到,他们能凑出,两法师,两残疾,两疯子的阵容……
就在陈淼被阿尔伯特的“杰作”折磨得生无可恋之际,他怀中那把青铜残剑微微一震。
瓦尔德玛那带着浓浓戏谑的声音首接在他意识里响起:
“啧啧,看看人家格里克小疯子,多么虔诚的信仰!多么狂热的崇拜!再看看你?连本座的名字都记不住!学个炼金基础就哭爹喊娘?丢人!进来!”
你他妈在暗爽吧!陈淼想。
不等陈淼反应,熟悉的拉扯感传来,他的意识再次被拽入剑内那片混沌空间。
瓦尔德玛那精致的小身影悬浮在巨剑虚影前,抱着胳膊,小脸上满是鄙夷地看着陈淼的意识体:“瞧瞧你这点出息!被一碗猪食就搞蔫了?业火焚骨的痛都忘了?”
陈淼的意识体没好气地回应:“那玩意儿比业火还毒!”
“少贫嘴!”瓦尔德玛小手一指陈淼意识体旁边那块跟着进来的“无名奇石”,“看看你拍来的这块‘垃圾’。”
陈淼一愣,看向那块黑石头。
在剑内空间,这块石头似乎变得有些不同,表面那些坑洼处,隐隐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点在闪烁,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他体内业火骨感到悸动和……渴望的气息!
“感觉到了?”瓦尔德玛小胖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这破石头里,封着一小块……被稀释了无数倍的‘业火碎片’!虽然驳杂微弱,但对你现在这身刚成型的、饿得嗷嗷叫的‘业火骨’来说,可是难得的开胃点心!”
业火碎片?!
陈淼心头一震!难怪当初拍卖时感觉有点异样!
“现在,听好了!”
瓦尔德玛神色一肃,小胖手结出一个玄奥的炼金法印,“运转我教你的那点炼金引能皮毛,沟通你体内的业火骨,把它当成一个……嗯,小熔炉!然后,引导这块石头里的业火碎片能量,一丝丝、一丝丝地抽出来!
像你之前那样,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像喂刚出生的狼崽子喝奶一样,慢慢喂给你的骨头!记住!只能一丝丝!敢贪多,业火失控,你这身骨头连同你的小命,瞬间就得炸成烟花!”
陈淼看着那块不起眼的黑石头,又感受着体内新骨传来的渴望与躁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按照瓦尔德玛的指引,小心翼翼地调动起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炼金引能感应,沟通向新生的业火骨,同时将意念缓缓探向黑石头……
一丝比头发丝还细、却炽热狂暴到极点的暗红能量,如同毒蛇般被从石头中抽离出来!瞬间,一股比阿尔伯特那碗“猪食”猛烈万倍的毁灭气息弥漫开来!
陈淼的意识体瞬间绷紧!剧痛!如同将烧红的钢针首接扎进骨髓!他死死咬住牙关,意念坚定不移,引导着那一丝狂暴的业火碎片能量,如同走钢丝般,缓缓注入体内那暗红色的骨纹之中……
轰!
业火骨仿佛被点燃!暗红的骨纹瞬间亮起,贪婪地吞噬着这精纯的“养料”!一股全新的、更加凝练、更加霸道的毁灭力量感,从骨骼深处滋生!
痛苦依旧,但伴随着力量增长的奇异,让陈淼的意识在毁灭的边缘,感受到了一丝新生的狂喜!
瓦尔德玛看着陈淼在痛苦与力量的边缘挣扎,小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低声自语:“业火碎片……又见到这力量了……这次的小狼崽子,牙口好像还不错?”
他小手一挥,更多的炼金符文亮起,帮助陈淼稳定那狂暴的能量流。
遗迹中,陈淼的肉身盘膝而坐,怀中抱着残剑和那块黑石头。
他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皮肤下隐隐有暗红色的流光沿着骨骼的轮廓一闪而逝。
在他旁边,阿尔伯特正沮丧地收拾着他那锅“生化武器”,而格里克大师还在图纸上狂热地涂改,嘴里念叨着瓦尔德玛的神名……
伤门进度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