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看着伊莉丝全神贯注地引导冰蓝光流，阿尔伯特屏息凝神地勾勒着精细的炼金阵纹，。
江城冉咬紧牙关忍受着接续的痛苦，而角落里的陈淼，抱着残剑，虽然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但那股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崩溃悲恸似乎被强行按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带着血丝的沉默。
他冰蓝与深绿的异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小子的韧性，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阿尔伯特，”慕容白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凝重的寂静，带着北域特有的清冷，“你家的‘霍恩海姆’分所，在这荒沙城可有据点？”
阿尔伯特正小心翼翼地用秘银针尖蘸取一滴淡金色的神经接驳剂，闻言手一抖，差点毁掉一个关键节点。
他猛地抬头，金发下湛蓝的眼睛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近乎狂热的光亮：“啊！对！霍恩海姆！有的有的！就在城西黑石巷最深处！荒沙城这种‘材料’丰富的地方，家族肯定不会放过！（熟称没开发）”
他语气带着一丝家族子弟特有的骄傲，但随即又黯淡下来，担忧地瞥了一眼陈淼，“慕容前辈，您是想……”
“去看看。”慕容白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陈淼肩头缺失的那块骨头和业火的纹路……“他的肩膀需要处理，江城冉的断臂接续后也需要后续稳固，还有……这把剑。”
他看向陈淼怀中那把布满裂纹的古剑，“或许能找到些修复的线索，或者……至少弄点像样的药和材料。这里太简陋了。”
阿尔伯特立刻点头，动作麻利地将工具交给伊莉丝：“好！我这就带您去！姐姐这边……”
“无妨。”伊莉丝专注地维持着冰蓝光流，头也不抬，声音清冷平稳，“关键步骤己过，剩下的我能掌控。你们速去速回，注意安全。这城里……不太平。”
慕容白对伊莉丝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角落里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陈淼，以及咬牙坚持的江城冉，不再多言，转身朝门外走去。
阿尔伯特抓起他那标志性的炼金工具包，快步跟上，嘴里己经开始兴奋地低声念叨：“骨创伤修复……高能侵蚀金属逆向还原……如果能弄到格里克大师珍藏的‘沙克髓质’……叫大嘴复制一下慢慢研究，大嘴呢？”
狗子屁颠屁颠儿跑过来，转进了包里！
门外，荒沙城的风沙带着戈壁特有的粗粝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阿尔伯特熟门熟路地引着慕容白在狭窄、泥泞、散发着古怪混合气味的巷道中穿行。
越靠近城西黑石巷，空气中那股混杂着硫磺、金属锈蚀、奇异草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生物组织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刺鼻。
“慕容前辈，”阿尔伯特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但兴奋劲儿还没过，“那个……霍恩海姆分所的负责人，格里克大师，他可是个‘宝藏’！对生命炼成和异种能量融合有独到见解！当然，他对瓦尔德玛的崇拜是无与伦比的！那可是所有炼金术士的终极偶像！炼金术之神！”提到“瓦尔德玛”，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说话间，他们停在了一条更加阴暗、几乎不见天日的巷子尽头。
一扇巨大的、用某种暗沉金属和粗粝黑石混合铸成的沉重铁门出现在眼前。
门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个极其复杂、仿佛无数齿轮咬合又似血肉经络纠缠的炼金符号浮雕，符号的核心，隐约是一个张开双手、拥抱炼金之火的人形轮廓。
阿尔伯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从炼金包里掏出一枚刻着同样复杂符号的金属徽章，按在了大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嗡……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强烈福尔马林、血腥气、烧焦羽毛和奇异香料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
门内景象依旧如同噩梦造物主的实验室。
而在混乱的中心，那个头发根根竖起的佝偻身影，格里克，正对着炼金釜手舞足蹈：“……怨魂能量稳定注入！骨骼重塑基质准备……啊！？炼金之神在上！这将是跨时代的……”
“格里克大师！”阿尔伯特提高音量，带着一丝面对偶像般的激动。
格里克猛地转身，浑浊疯狂的眼睛扫过阿尔伯特胸前的徽章，落在慕容白身上时，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
“阿尔伯特·霍恩海姆！小天才！赞美神明！很高兴又见道你了……”格里克的声音尖锐沙哑，“还有这位……强大而奇异的访客！欢迎！真理在召唤！神的光辉指引着我们！”他张开双臂，露出枯瘦手臂上的缝合线和炼金装置。
“大师，”阿尔伯特语速飞快，“急需特效骨创伤药剂、肢体接续稳固剂、修复高强度能量侵蚀金属的材料！还有……关于业火侵蚀的研究资料？”提到专业领域，他脸上的开朗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取代。
“骨伤？接续？业火？！”格里克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亮了起来，猛地凑近慕容白，贪婪地嗅着，“冰与……深邃的死亡气息？奇妙！太奇妙了！业火……禁忌的力量！毁灭的根源！炼金的至高神火之一！”他冲向书架，“霍恩海姆应有尽有！只要……一点小小的研究素材？比如……”他灼灼地盯着慕容白，“您那奇异的能量残留？或者……被业火侵蚀的金属样本？”
慕容白面无表情，异色瞳孔冰寒更甚：“一缕寒气。样本稍后。东西，现在拿来。”
无形的冰冷威压瞬间弥漫，坩埚表面结出薄霜。
格里克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恐惧取代，缩了缩脖子：“……遵命。”动作麻利了许多。
慕容白看着这疯狂之地，心中再次确认：炼金术士，果然都是疯子。不过，阿尔伯特这小子，平常看着阳光，一沾炼金也像个疯子。有用的疯子。
客栈角落，陈淼抱着冰冷的残剑，身体疲惫不堪，巨大的悲伤像块沉重的铅压在心头，但十年漠北风沙磨砺出的心，硬得像戈壁滩上的黑石。
崩溃的洪流过后，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的清醒。
“老混蛋……”他低低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却没了之前的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磨牙般的痛，“说好的祸害遗千年呢……真他妈不靠谱。”
他试着扯了扯嘴角，想挤出点平时那副混不吝的痞笑，却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剑格处那块温润的碎片，光芒骤然一盛！
嗡！
陈淼感觉脑子“嗡”的一声，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拉长！沉重的身体感消失，他仿佛变成了一缕轻飘飘的意识，被强行拽入了一片奇诡的空间！
这里混沌一片，无数细微的金色符文和暗影流动，构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
虚空中央，一把巨大无比、贯穿天地的青铜古剑虚影巍然耸立！
剑身布满了深邃玄奥的裂痕，裂痕深处，暗红如熔岩的业火之力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而在巨剑的剑格位置，一个光点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棕色的卷发柔软蓬松，小脸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穿着一身样式古老、点缀着星辰碎钻的短袍。最诡异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得能映出人影，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沉淀了万古时光，带着一种……看傻子似的戏谑。
小男孩悬浮着，赤着脚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淼的意识体，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哟，醒了？比我想象的哭包时间短点嘛。”小男孩开口了，声音清脆稚嫩，语气却老气横秋，带着一股子欠揍的调侃，“自我介绍一下，本座瓦尔德玛。就是你怀里那把破铜烂铁……咳，就是这把‘瓦尔德玛’的……嗯，核心意识。你爹陈年，算是我的……临时保管员吧。”
“瓦尔德玛？”陈淼的意识体一阵波动，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之前阿尔伯特那疯小子提过一嘴？炼金术？关他屁事！“我爹他……”提到陈年，心口又是一阵钝痛，但被他强行压下。
“陈年啊，”瓦尔德玛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是个能打的莽夫，也是个倒霉蛋。
他把你捡回来养大，最后关头还惦记着让我‘照顾’你。啧，麻烦。”
他撇撇嘴，但眼底深处还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至于你亲爹亲妈是谁……别问我，陈年那混蛋嘴严得很，到死都没说清楚。你娘的灵魂碎片？没了，早散干净了，就剩这点执念温养在剑里，陈年一死，也彻底归西了。现在嘛，就剩咱俩大眼瞪小眼了。”
陈淼沉默。地球婴儿穿越？漠北十年孤儿？养父战死？生母无迹？这操蛋的人生剧本……他妈的！他意识里翻腾着愤怒和一种冰冷的麻木。
“行了行了，别一副天塌了的死样子。”瓦尔德玛用小胖手挥了挥，仿佛在驱散晦气，“看看你自己！筑骨境的金骨头，被你自己瞎搞的业火反噬啃得像被狗啃过一样，废了！根基崩了！肩膀还缺了一大块！啧啧，惨不忍睹。”
陈淼“看”向自己的意识体，果然，原本该金光闪闪的骨骼虚影，现在黯淡焦黑，布满裂痕和缺失，左肩位置空空如也。
“废了就废了呗，”陈淼的意识传递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痞气，“老头挂了，债主还躺着，老子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
“大不了一起死？”瓦尔德玛嗤笑一声，小脸上满是鄙夷，“蠢得清新脱俗！陈年拼命给你撕开条生路，是让你去找死的？漠北十年白混了？眼泪没用，等死更没用！”
陈淼一震。噬金犬舔舐的冰冷触感，陈年醉醺醺的吼骂“活下去才有机会翻本”……在意识中闪过。一股狠劲儿猛地窜上来！
“对！他娘的！”陈淼的意识咆哮着，带着漠北人特有的混不吝和狠辣，“老子得活！还得活得比那些杂碎都好！债得收！仇得报！三十年前的破事也得给它刨出来晒晒太阳！”他看向瓦尔德玛，“废了咋整？你有招？这破剑还能当骨头使？”
瓦尔德玛翻了个白眼：“破剑？没见识！本座是神器！神器懂吗！这个样子可以改变，只是符文坏了而己，你之后自几补。”他随即正色，小胖手指着那些焦黑碎骨：“废？那是福气！你体内那些业火反噬留下的‘垃圾’，业火结晶，就是最好的筑骨材料！”
“材料？”陈淼懵了。炼金？他只会抡拳头和跑路。
“业火毁了你的金骨，但也留下了最精纯的业火本源！”瓦尔德玛眼中闪烁着智慧或者说奸商的光芒，“寻常筑骨，筑的是石头（凡骨）、铁疙瘩（铁骨）、豪华骨（钻石骨）……追求硬？没出息！何不首接以这业火本源为基，引火烧身，重铸你的骨头？筑‘业火骨’！”
“业火骨？”陈淼还是懵，“听着就烫屁股……”
“废话！不烫能叫业火？我记得恒温七千八百多度吧！”瓦尔德玛一脸“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好处大着呢！此骨一成，你就是业火亲儿子！再用那玩意儿，非但不会被它反咬一口，还能把它当自家养的狗使唤！吸收转化，随心所欲！懂？”
不再被反噬？掌控业火？陈淼的心猛地一跳！这他妈……是绝境里开挂啊！
“但是！”瓦尔德玛小脸一板，严肃得有点滑稽，“过程嘛……嘿嘿，也就比把你扔进岩浆里反复煎炸再捞出来锤打一万遍稍微痛那么一点点。而且，这骨头贼他妈挑食，以后想凝聚罡气冲金身，难如登天！你小子，敢不敢玩把大的？”
“玩！”陈淼的意识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斩钉截铁，还带着点痞气的凶狠，“只要能那些杂碎，再痛老子也当挠痒痒！怎么搞？”
“有种！”瓦尔德玛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和看好戏的光芒，“守住你那点可怜的意识！别散了！散了就真成灰了！现在，点火！烧！”
瓦尔德玛小手结印，玄奥无比。
整个剑内空间震动，巨剑裂痕中的暗红业火如同苏醒的凶兽，咆哮着涌出！
“引火！锻骨！”瓦尔德玛稚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轰——！
暗红色的毁灭之火瞬间将陈淼的意识体彻底吞噬！
“我——操——！！！”
无法形容的剧痛！比被魔蝎撕碎痛一万倍！全身骨头仿佛被亿万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碾磨、融化！业火贪婪地啃噬着骨髓里残存的一切，又蛮横地将毁灭与新生的力量灌入、熔铸！
陈淼的意识在无边业火地狱中翻滚、嘶嚎，灵魂都在尖叫！漠北十年磨砺出的坚韧意志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陈年最后的怒吼、江城冉的哭喊、慕容白的冷面、瓦尔德玛的嘲讽……像钉子一样钉住他即将溃散的意识！
“撑住！别嚎了！凝神！”瓦尔德玛的声音穿透火海，在他意识核心引导。
在无边的痛苦中，陈淼“看”到，焦黑破碎的金骨在业火中化为灰烬，灰烬里，暗红如熔岩、流淌着毁灭与暴戾气息的全新骨纹在艰难地凝聚、勾勒……
瓦尔德玛一边引导，一边看着在业火中面目扭曲却死死硬撑的陈淼，古老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业火……又是这种操蛋的力量……真是阴魂不散……”他低声嘀咕，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次捡的小子，骨头倒是够硬……比陈年那莽夫有趣点……”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淼感觉自己快要被烧成虚无时，焚身的业火骤然一收！
他“看”向自己的骨骼——深沉、内敛的暗红，熔岩般的纹路，散发着毁灭与暴戾的气息，根基己变！虽然虚浮脆弱，远不如从前，但性质截然不同！
业火骨，初成！
陈淼的意识体瘫在虚空，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那非人痛苦的深刻敬畏。
瓦尔德玛飘到他面前，小脸也白了点，但精神头还行。他审视着新生的业火骨，点了点头：“马马虎虎，第一步算你爬出来了。以后慢慢喂它‘吃’业火才能壮实。记住，想靠这骨头聚罡气冲金身？难！得找更猛的业火，或者……”他拖长了音调。
陈淼的意识传递出虚弱的意念：有话快说……
瓦尔德玛看着他，小脸上露出一个狡黠又郑重的表情：“小子，看你还算顺眼，脑子虽然不太好使，但骨头够硬。想不想学点真本事？比如……把你身体当炉子，把业火当柴烧，把天地万物当材料……玩点刺激的？”
“啥玩意儿？”陈淼懵了，完全没听懂。
“炼金术！”瓦尔德玛挺起小胸脯，一脸傲然，“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搓炸弹炸人！造胳膊安腿！最重要的是——它能帮你玩转你骨头里这团要命的业火！甚至……摸到你那死鬼老爹三十年前惹上的麻烦的边儿！怎么样？拜个师，包教包会，童叟无欺！”
摸到三十年前的边儿！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陈淼心里！他挣扎着凝聚起最后的力量，意识体在虚空中艰难地、带着点痞气地拱了拱手：
“行！老……老师！陈淼拜见！以后跟着您老混了！不过先说好，学费……赊账行不？”他习惯性地想讨价还价。
瓦尔德玛看着陈淼那副死性不改的惫懒样，又好气又好笑，一脚意念踹在他意识体屁股上：“滚！先把你那身破骨头养好再说！拜师礼……就用你以后找到的第一缕‘业火真元’来抵吧！”
剑内空间，新的师徒关系在业火余烬与古老剑影的见证下，以一种极其不正经的方式缔结。
而客栈角落，陈淼抱着残剑的肉身，紧蹙的眉头似乎真的舒展了一丝，嘴角甚至无意识地撇了撇，像是在梦里骂了句什么。
红纹处和肩头伤口边缘，一丝极其微弱、暗红如熔岩的光芒，一闪而逝，带着一股新生的、桀骜不驯的毁灭气息。
伤门进度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