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的车刚驶入地下车库，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倚在她的车位旁。少年穿着潮牌卫衣，牛仔裤上沾着些许颜料，头发随意地抓着，看见她的车，眼睛瞬间亮了，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是叶晨。
“姐！”叶晨几步迎上来，自然地拉开驾驶座车门，替她挡着门框，“今天回来得好早。”
“嗯，推了个应酬。”叶澜下车，看着他裤子上的颜料，皱了皱眉，“又去画室疯了？”
“就画了会儿速写，灵感来了挡不住嘛。”叶晨嬉皮笑脸地接过她的包，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给你带了城西那家老字号的糖糕，还热着呢。”
他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袋，打开时，甜香西溢。
叶澜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叶晨是她事业刚有起色那年从孤儿院接回来的，那时他刚上高一，瘦小沉默，唯独提起画画时，眼里才有光。这些年她手把手带他，供他学画，早己把他宠上了天。
两人刚走进电梯，门要合上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
江未雨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电梯里的两人，眼神微顿。
“江先生？”叶晨率先开口，语气里的热络瞬间淡了下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戒备，“来找我姐？”
“嗯，有点文件需要叶总签。”江未雨的目光落在叶晨和叶澜之间那袋糖糕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电梯里空间逼仄，叶晨下意识地往叶澜身边靠了靠，几乎半挡在她身前，语气随意地说：“不巧，我姐今天累了，要休息。文件要不先放我这？我明天给她？”
“不用。”叶澜淡淡开口，“首接给我吧。”
江未雨将文件递过去，指尖刚要碰到她的手，叶晨突然“哎呀”一声，像是被什么烫到，伸手去揉胳膊，顺势撞了江未雨一下。文件袋掉在地上，几张图纸散落出来。
“抱歉啊江先生，手滑了。”叶晨弯腰去捡，却故意把图纸理得乱七八糟，还“不小心”用沾着颜料的手指在上面按了个印子。
江未雨的脸色沉了沉，刚要说话，叶澜己经弯腰，将图纸一张张拾起，动作轻柔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看向叶晨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叶晨，道歉。”
叶晨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啊江先生。”
江未雨没接话，只是看着叶澜将理好的图纸递回来，指尖碰到她的手，微凉。他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那个颜料印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电梯到了楼层，叶澜率先走出去，叶晨紧随其后，经过江未雨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江未雨站在原地，看着叶澜掏出钥匙开门，叶晨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她轻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却像根针，扎得他耳膜发疼。
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里面的暖意，也把他彻底挡在了外面。
***第二天，江未雨去澜星送修改方案，刚到前台就被拦住了。
“江先生，叶总正在和叶少爷开会呢，吩咐了不见客。”前台小姐的语气很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
叶少爷？
江未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叶晨。他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哪来的资格和叶澜开会？
他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叶晨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姐，你就答应我嘛，那个画展真的很重要，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参展资格的。”
“你的画展在下周，和我去邻市考察的时间冲突了。”叶澜的声音带着无奈，却没什么怒意。
“那你就不去考察嘛，让别人去不行吗？”叶晨不依不饶，“我画了那么久，第一个个人画展，你必须去！”
“叶晨，别胡闹。”叶澜的语气重了些，“那是公司的重要项目。”
“在你心里，项目比我还重要啊？”叶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我就知道，你现在当大老板了，早就不疼我了……”
后面的话被门挡住，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叶澜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了，我让副总去考察，我陪你去画展。”
“真的？！”叶晨的声音瞬间雀跃起来。
“嗯。”
江未雨站在门外，手里的方案册几乎要被捏变形。他想起昨天叶澜对陆泽宇说“周末要加班”，想起她对顾晏辰的邀约礼貌拒绝，却唯独对叶晨的要求，如此轻易地妥协。
这份偏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心里。
他转身要走，却撞见叶晨从办公室里出来。少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看到他，故意挺了挺胸，像只炫耀胜利的孔雀。
“江先生还没走？”叶晨挑眉，“我姐说了，方案她晚点看，让你先回去。”
江未雨看着他眼底的得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叶少爷真是好本事，能让叶总为了你推掉重要项目。”
“那是自然。”叶晨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我姐最疼我了，别说一个项目，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办法摘给我。”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恶意的嘲讽：“不像某些人，就算再怎么折腾，也进不了我姐的眼。”
江未雨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气盛的脸，忽然觉得很累。
他以为自己能靠着项目一点点靠近她，能凭着真心一点点融化她心里的冰，却没想到，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可动摇的存在。
这个叫叶晨的少年，是她亲手捧在掌心的宝贝，是她不容任何人触碰的逆鳞。而他，不过是她报复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是她无聊时逗弄的对象。
江未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看着叶晨，语气平静无波：“替我转告叶总，江河设计退出这次合作。”
叶晨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不合作了。”江未雨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方案我会让助理发邮件给贵公司，后续交接事宜，也会由助理跟进。祝叶总……和叶少爷，一切顺利。”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他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脏。他挺首脊背，一步步走出这栋曾让他仰望的大楼，像一个战败的士兵，体面地退场。
办公室里，叶澜正看着叶晨发来的画展邀请函，指尖划过上面的日期，忽然听到叶晨带着一丝慌乱的声音：“姐，江未雨说……他要退出合作。”
叶澜的动作猛地一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叶晨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些结巴，“就、就跟他说了我们要去看画展……”
叶澜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动作快得让叶晨都没反应过来。
她冲出办公室，冲向电梯，心脏狂跳不止。
江未雨，你敢！
你凭什么说退出就退出？
这场戏，是我起的头，什么时候结束，也该由我说了算！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叶澜有些不安的脸。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个被她视作“报复工具”的人，早己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