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接问老二要得了。”
老二孝顺,手里真有钱,不会不给。
程建国却不同意,“他家程树什么样你不清楚?你这边提出要老二钱,那边她就得让老大老三也交钱。你舍得永福交?”
陈素怡舍不得。
“行啦,老二媳妇最近不少挣,这点钱怎么了?”程建国瞪妻子一眼。
“不是你丢脸,你当然无所谓。”陈素怡恨恨。
程建国抠门,对外却大方。这些钱怎么省,还不是打着她的旗号。
“丢脸?怎么是丢脸?你做婆婆的,让儿媳买点东西怎么是丢脸?非得问他们开口才不是丢脸?这资本主义小姐做派,我是不懂。”程建国冷冷说。
年轻时候听程建国这么说,陈素怡就会低头。
她出身是不太好,家里以前开布行,不算大户,却也雇佣好几个伙计佣人。要不是解放前的几年,被战争毁去家业,她恐怕要遭大罪。
所以程建国一提起她的身份,陈素怡就无话可说。
运动刚开始,程建国也是拿她身份说事,让她把工作让给了儿媳。才三十多的人就闲在家里,连儿媳妇都瞧不起她。
刚结婚时候,程建国说她能嫁给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陈素怡也没反驳。
可这多少年过去,陈素怡又呕又气,背过程建国身去。
到底舍不得这钱,陈素怡还是跟李芸说了,“马上过年,我最近身体不是太好,年货什么的,恐怕没办法置办。”
说着咳嗽两声。
李芸没觉得不对,陈素怡难道找她帮忙,连忙应下来。
“妈,你就在家休息吧。”李芸说:“平时家里都什么,您给我说一下。”
“今年人多,就是票证不够。”
“金巧她亲戚不是每天送鸡过来吗?农村应该不要票,我问问他。”
陈素怡把要买的东西递给李芸,李芸老实,也没提钱的事儿。
等送活鸡的方俊过来,李芸问他能不能弄到这些东西。
方俊是吴大嫂的表弟,刚满二十岁,头脑活泛。知道吴家各村跑着收活鸡,就自告奋勇挣下了这个伙计。
去火车站了几次,认识了好些摊贩。现在除了每天送活鸡,还送些别的东西。
他扫了一眼单子,上面的猪肉、鱼肉都好说,就是羊肉有些麻烦。隔壁村子似乎有人养羊,他得去问问。
“没问题,就是价格肯定要比供销社贵一点,不过不要票。”
“我知道的。”
“嫂子,我今天还带了些菜和水果,你看看。”
方俊来了几天,看城里人吃菜不方便,就带了一些来。
他只背了一点儿,几把嫩绿蒜薹,半篓拳头大的橘子。
程树闻到橘子香气,也跑过来,“橘子?”
这算是南方水果,在西北时候,她只吃过橘子罐头。也就是回到省城才吃过新鲜橘子,她极喜欢酸酸甜甜的口感。
但供销社也很少有这样新鲜水果。
方俊忙说:“村里人自家种的,就两棵树,我都是捡大的拿来。都是刚摘的。”
拿起一个让程树尝。
程树问这些橘子多钱。
方俊挠头,他用两碗大米换的。不知道城里水果的价格。
一斤大米不要票是两毛一斤。
“你给六毛就行。”
看来橘子受欢迎,他明天多背点。
“俊哥,供销社橘子五毛,还得要抢,你这有五六斤了吧?”程树从包里掏出三块递给方俊。
“使不得,一点橘子。我买来的成本就低。”方俊推脱不过,把背篓里的几把蒜薹也都拿出来。
程树说:“城里就缺这些新鲜蔬菜水果,尤其是快过年了,你拿来肯定卖的好。你就按五毛一斤,准没错。”
橘和吉读音相近,有吉祥寓意,省城这边流行过年吃橘子,讨个吉利。
方俊接过钱,走这一趟他赚五毛钱工钱,但卖东西顶六七天工钱。他总算知道城里人为啥要摆摊了,太赚钱了。
明天他一定要多带点东西来。
等方俊一走,程树迫不及待剥开一个橘子,橘子汁水丰盈、新鲜非常,也比之前在供销社买的要甜很多,程树眼睛都眯起来。
“咱们留几个明天吃,剩下我给张智博拿去,刚好我下午要去他家复习功课。还有其他同学也去。总不能空手上门。”
程永昌说:“带几个回家吧,给你爷爷奶奶尝一尝。”
程树阻拦:“爸,昨天我戴个项链回去,大伯母就念叨一下午,旁敲侧击问咱们挣了多少钱。这要是带几个橘子,又没完没了。你要真想给爷爷奶奶买橘子,就搭着年货一起买。别单独拿回去,人家以为咱炫耀呢。”
想到自己大嫂那人,程永昌也没了这心思。
程树撇嘴,家里缺橘子吗?程建国可是给程和平买了许多,藏在程和平屋子里。
要不是那天程柏撞见,程建国才不情不愿塞了一个橘子给程柏,程柏都不知道橘子什么味道。
就算拿回去,多半也是落进程和平肚子里。
程树可不愿意。
拿去给朋友,朋友会感激和回礼。那是给“自家人”,自家人只会嫌你拿得少。
忙活一早上,程树累得腰都首不起来。
好在昨天的肘子还剩一些,配着新鲜的炒蒜薹,美美吃了顿米饭。
“我去张智博家了。”
程树提着橘子出门。
李奶奶给她指了条近路,穿过小巷,三五分钟就能到公交站。
就是刚下过雪,小巷子路不好走。
程树小心翼翼,避免泥水溅到自己棉鞋上,不然半天都干不了。
“程树?你怎么在这里?”
熟悉声音传来。
程树抬头,见不远处门褴下站着好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曾卫国。
“关你什么事?”
程树不待见他,也懒得多说。
“哥,就是她打我!”曾卫国指着程树说。
身边的曾建国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小点声,被个女娃打很光彩吗?没出息的东西。”
说是这么说,弟弟被打可不能这么放过。
曾建国把手里的烟一丢,朝程树走了过来。
其他几个青年也围了过来,对着程树评头论足,大声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