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警告
第一十九章 警告
房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即将开始的惨烈景象。
但那些压抑的呜咽、侍卫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棍棒破空的隐隐风声,依旧能透过门缝钻进来。
室内,只剩下程妄和依旧跪在地上的季仪言。
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次降临。
季仪言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头顶的目光,她一动不敢动,仿佛被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程妄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外的哭喊声渐渐微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击打声,噗、噗……如同重锤敲在腐朽的木头上。
那声音每响一下,季仪言的身体就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知道,那是梨花生命的倒计时,也是程妄无声的警告。
终于,当门外的动静彻底平息,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时,程妄的声音才低低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凝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失望?
“起来。”
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季仪言忽然反应过来,男人这是要她自己交代。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支撑她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想要站起来,但久跪带来的麻木刺痛让她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
一只大手适时地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却让季仪言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程妄没有松开手,反而顺势一带,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
季仪言低呼一声,身不由己地跌坐在他身侧的床沿。
两人靠得极近,他身上的气息,冷冽的松墨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压迫感瞬间将她包围。
他侧过身,一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脸,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沉沉的审视,仿佛能洞穿她所有伪装的皮囊,直刺入那最隐秘的心底。
“季仪言。”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敲在她的心上:“那件霞影纱,夫人赏你的?”
季仪言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下巴被他捏着,细微的疼痛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她无处可躲,只能被迫迎视着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
她知道,他什么都清楚。
梨花那点拙劣的心思,季晴敏急于撇清的嘴脸,还有她……那看似无意递出的“刀”。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试图垂下眼睑,避开那太过锐利的目光,却被他指尖微微加重的力道阻止。
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被那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催逼出来的本能。
晶莹的泪珠迅速滚落,顺着苍白的面颊滑下,滴落在程妄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上,带着微凉的温度。
季仪言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但程妄是习武之人,还是听了个清楚。
“妾身……妾身不敢欺瞒侯爷,那衣裳……确是夫人所赐,说……说让妾身穿着,好生伺候侯爷……”
“妾身……妾身看着那料子,颜色太艳,自惭形秽,实在……实在不敢穿在侯爷面前,怕污了侯爷的眼……又想着……想着梨花姐姐……”
她哽咽着,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委屈道:“她……她虽是妾身的陪嫁,可自打入了侯府,便嫌妾身身份低微,待妾身……并不尽心。那日在霞月楼,侯爷也亲眼所见……妾身只是想……想拿这好料子送她,讨个好,盼着她日后……日后能少给妾身些脸色看……妾身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她竟会……竟会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妾身真的不知啊侯爷!”
她哭得浑身轻颤,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沾湿了衣襟,一副被身边人背叛、算计,又百口莫辩的可怜模样。
每一滴眼泪,每一个颤抖的尾音,都在诉说着她的无辜和委屈。
程妄静静地看着她哭,看着她苍白的脸,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滚烫的泪水滴在他指尖带来一丝细微的灼烫感。
他眼底深处那片冰冷的审视,似乎被这汹涌的泪水冲淡了一丝,取而代之的却并非是全然的心疼,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洞悉与一丝无奈的情绪。
“不知?”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喟叹。
另一只原本握着她手臂的手松开,却并未收回,反而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些粗粝地揩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拭去那不断滚落的泪珠。
这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意味。他的目光依旧锁着她,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仪言。”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却像冰锥,直直刺入她的耳膜:“你很聪明。知道如何示弱,如何自保,甚至……如何借力打力。”
季仪言的哭声猛地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他果然都看穿了!
程妄的指腹停留在她微凉的脸颊上,那粗糙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又危险的战栗:“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离她更近了些。
他身上迫人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因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烙下警告:“本侯容你有些小心思,只要无伤大雅。但,记清楚你的身份,也记清楚本侯的底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莫要自作主张,更莫要妄图在本侯眼皮子底下,玩火。”
季仪言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连牙齿都在打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下一瞬,一股力道将她猛地带向前方。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进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里。
程妄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背,以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安分些。”
这是程妄给她的警告,比任何威慑来的都要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