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著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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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九世金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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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四大名著番外篇
作者:
毛易扬
本章字数:
10028
更新时间:
2025-07-08

灵山的钟声荡开三千世界的迷雾,金蝉子跪在八宝莲台前,袈裟被冷汗浸透。

他抬头望着佛祖掌心流转的"卍"字金印,那光芒刺得他双目生疼。

"弟子不解。"他的声音惊起大雄宝殿檐下的青铜铃,"慈悲若不能普度众生,与无情何异?"

莲台周围的罗汉们倒抽凉气。

文殊菩萨的狮子焦躁地刨着金砖,震得案上七宝璎珞叮当作响。

佛祖的眉间白毫微微闪烁,映照着金蝉子额间渗血的戒疤,那是他昨夜在藏经阁以头抢地留下的伤痕。

"你见恒河众生沉沦,便疑佛法不慈?"佛祖的声音似远似近,殿中曼陀罗花应声而落。

金蝉子看见花瓣落在自己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他在雪山脚下遇到的垂死老者,掌心也开着这样枯败的花。

金蝉子至今记得老者浑浊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额间佛印明明灭灭,像盏将熄的灯。

"弟子愿舍金身求证。"金蝉子突然扯开袈裟,露出心口处流转的菩提纹。

罗汉们惊呼退避,因为那金色纹路正在渗出殷红血珠,佛子心血,染红了大殿中央的七层浮屠模型。

佛祖屈指轻弹,一滴琉璃净水落在金蝉子眉心。

他看见自己九世轮回的影像在水中闪灭:或为比丘误食毒菇,或作商贾沉船殒命,最痛的是第三世身为接生婆却救不回落胎的妇人,反被其夫乱棍打死。

"痴儿。"佛祖叹息激起灵山万壑松涛,"你可知为何每次转世皆不得善终?"

金蝉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吐出的血沫里游动着细小的金色蝌蚪,那是溃散的功德。

最后一只蝌蚪钻入地缝,他听见自己脊梁碎裂的声音。

罗汉们后来传言,金蝉子被贬下界时,背影像张拉满的弓。

…………

暴雨肆虐的夜晚,金山寺的智渊禅师在木盆里捡到个啼哭的婴儿。

孩子胸口天生有块蝉形胎记,遇水便泛出金芒。

老禅师用紫檀钵盂接住檐角滴水,水中竟浮现灵山胜景。

"金蝉子!"老禅师哆嗦着裹紧婴儿,没注意窗外闪过九条雪白的狐尾。

婴儿取名江流儿,在晨钟暮鼓中长成俊秀少年。

这日他正在藏经阁擦拭《大般若经》,忽听山门外传来喧哗之声。

透过雕花木窗望去,只见官差押着数十个面生恶疮的流民,像驱赶牲畜般挥舞皮鞭。

"师父!山下瘟疫。"江流儿转身撞上智渊禅师深潭般的眼睛。

老和尚的念珠抵住他咽喉,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冷如寒铁。

"你可知为何不许你下山?"

江流儿摸向胸口的蝉形胎记无法回答。

昨夜他又梦见自己站在莲台上,脚下跪着无数伸手乞求的众生。

每次他想弯腰施救,就会有金色锁链从云端垂下,勒得他骨裂筋断。

夜深时分,江流儿用床单结成绳索滑下悬崖。

他怀里揣着偷来的《药师经》,腕间佛珠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这是智渊禅师送给他的法器。

天明时分,他走到山脚下。

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抽搐。

妇人搂着的孩童坐在粪堆里!

老者们像干瘪的麦穗般倒伏在路边!

江流儿指尖亮起微弱的疗愈金光。

他开始为苦难的人们解除痛苦,没注意到阴影里有双狭长的狐狸眼正熠熠生辉。

救治到第七个病人,江流儿的法力耗尽了。

他瘫坐在腐臭的稻草堆上,看着掌心黯淡的佛印。

突然有冰凉的金属抵住他后颈,是官差的腰刀。

"妖僧!就是你散布的瘟疫!"

枷锁扣上他手腕的瞬间,江流儿听见清越的铃铛声。

一顶素白轿辇分开人群,帘隙间露出半截玉如意。

官差们突然像醉酒般摇晃起来,有个穿月白袈裟的比丘尼飘然而至,腕间金铃每响一声,就有官差口吐白沫倒地。

"小师父好生面善。"比丘尼掀开兜帽,露出额间朱砂痣。

江流儿却盯着她耳后,那里有撮不易察觉的白毛,随呼吸轻轻颤动。

比丘尼自称名叫月漓把他带到山间草庵。

她在煎药时,江流儿发现她的影子会时不时分出九条尾巴。

药香弥漫,月漓突然用银簪刺破自己指尖,将血滴入陶碗。

江流儿抓住她手腕,感觉到她的脉搏不似人类。

月漓轻笑,草庵突然化作狐穴,供桌上的观音像显出狐狸本相。

碗中药汤却泛着疗愈的碧光。

"金蝉子转世竟认不出故人?"月漓的瞳孔缩成细线道,"我就是当年你在雪山救的白狐。"

她突然咳出黑血,显出原形,雪白皮毛上布满焦痕。

江流儿体内的佛印突然灼烧起来。

记忆碎片如暴雨般倾泻:三百年前那只饿殍怀中,确实蜷缩着受伤的小狐。

他割肉喂鹰时,小狐舔了他伤口的血。

"为何扮作比丘尼?"江流儿不解问道。

"因为只有佛阵才能治我天雷劫的伤。"九尾狐叼来《药师经》,书页间夹着张人皮制成的密咒,"而你,能补全这个阵法。"

江流儿在经卷背面看到智渊禅师的笔迹:"金蝉十世,佛魔一线。"

…………

月漓的阵法在满月夜发动。

江流儿被绑在人骨搭建的祭坛中央,看着九尾狐用尾巴蘸血绘制曼荼罗。

她的第七根尾巴扫过他胸口,蝉形胎记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金色心脏。

"果然是真佛心!"月漓的獠牙暴长,却在咬下的瞬间被佛光灼伤。

江流儿看见自己前世记忆如走马灯流转:原来智渊禅师是文殊菩萨化身,而这场瘟疫根本是考验他的幻象。

最痛的记忆突然袭来,第三世他死后,那流产妇人的魂魄化作雪山白狐,正是月漓的前身。

因果的锁链哗啦啦作响,江流儿突然明白佛祖当年的叹息。

他挣断束缚握住月漓利爪,"你可知那日我本可超度饿殍,却因怜惜怀中小狐耽误了时辰。"

佛心突然大放光明,照出月漓皮毛下隐藏的雷劫旧伤,正是金蝉子当年犹豫时降下的天罚。

官兵的火把包围了山谷。

月漓龇牙咧嘴地挡在江流儿身前,她没注意到江流儿眼底流转的"卍"字金芒。

官差的箭矢穿透狐妖胸膛,江流儿周身迸发的佛光将整座山照得如同白昼。

智渊禅师踏着金光而来,手中念珠己化作降魔杵。

老和尚看着奄奄一息的九尾狐和佛光缠身的弟子,突然跪拜行礼:"恭迎尊者证得阿罗汉果。"

江流儿却抱起月漓走向山崖。他胸口蝉形胎记完全展开,露出里面晶莹的菩提子。

他把菩提塞入狐妖口中,天际传来威严的佛号,这次他听清了,那是自己前世在灵山的诘问。

月漓吞下菩提子的瞬间,江流儿听见自己脊骨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

他低头看见胸口的蝉形胎记正在龟裂,金光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在山崖上投出巨大的金蝉虚影。

智渊禅师的降魔杵"当啷"落地。

老和尚的僧袍无风自动,露出心口同样的蝉形印记,只是那金蝉缺了左翅。

"原来师父也..."江流儿话音未落,突然跪地呕吐。

他吐出的不是秽物,而是闪烁着《心经》文字的琉璃珠。

每颗珠子里都封印着一段记忆:第一世比丘误食的毒菇是金色蝉蜕所化,第三世打死他的棍棒刻着残缺的"卍"字。

月漓的尖叫打断了他的恍惚。

九尾狐在满地打滚,雪白皮毛下鼓起游动的肉瘤。

最长的尾巴"噗"地裂开,掉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串沾着粘液的佛珠,正是江流儿昨夜遗失的那串念珠。

智渊禅师突然暴起,枯瘦的手爪抓向月漓天灵盖。

江流儿本能地抬手格挡,掌心迸发的佛光竟凝成朵实质化的青莲。

老和尚被震退三步,僧鞋在岩石上擦出火星。

莲心处坐着个三寸高的金蝉子虚影,正似笑非笑地拈着月漓的一根狐毛。

江流儿突然头痛欲裂,前世记忆如毒蜂般蜇入脑海:三百年前灵山法会,文殊菩萨的狮子偷吃了佛祖座前的灯油,金蝉子代为受过...

"尊者且看!"智渊禅师撕开僧袍。

他苍老的躯体上布满金色锁链纹身,每根锁链都连接着江流儿胸口的裂缝。"老衲才是您的护法,这妖狐不过是劫数的诱饵!"

月漓突然安静下来。

她睁开左眼,那里己变成与江流儿一模一样的金色佛瞳,右眼却仍是妖异的竖瞳。

当两种目光同时落在江流儿身上时,他胸口胎记突然传来被撕咬的剧痛。

智渊禅师袍袖一挥夹起江流儿消失在山崖的尽头。

…………

金山寺的晨钟在雾中听来像蒙着棉布。

江流儿跪在大雄宝殿擦拭地砖,僧衣下缠满浸透药汁的麻布,那夜爆发的佛力灼伤了他的凡人经脉。

每擦一下,砖缝里就会渗出细小的金砂,汇聚成"卍"字又迅速消散。

"师弟!"小沙弥在殿外惊呼道,"地窖里的藏酒全变甘露了!"

江流儿指尖一颤。

自月漓事件后,寺内怪事频发:菩提树结果实皆呈蝉形,诵经时香灰自动组成梵文。

最诡异的是今早他发现,自己吐息间竟带着曼陀罗花香。

地窖里挤满了好奇的僧人。

酒坛上的泥封自行脱落,坛中清水映出千佛倒影。

江流儿俯身查看,水面突然浮现九条锁链捆缚金蝉的画面。

他认出锁链上的纹路与智渊禅师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金蝉十劫图》。"身后响起苍老的声音道。

看管菜园的慧明老僧蹲在墙角,正用烧火棍在地上临摹酒坛倒影。"师祖们说,前八世金蝉子都死在第九劫。"

突然有冰凉的触感缠上脚踝。

江流儿低头看见酒水中伸出半透明的锁链,正顺着他的腿向上攀爬。

众僧惊恐退散,唯有慧明老僧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青铜蝉,按在江流儿后颈。

锁链应声而断。

江流儿在青铜反光中看到骇人景象——自己的倒影没有头,脖颈上蹲着只正在蜕皮的金蝉。

慧明往他掌心塞了张字条,枯瘦的手指划过皮肤,江流儿能感觉到三百年前的雪山寒气。

“我在后山等你。月漓。”字条上的字迹突然生出鬼火,瞬间化为灰烬。

…………

月漓栖身的山洞飘着药香。

她蜷缩在铺满经幡的石床上,九条尾巴只剩三条,其余都化作了半透明的金色光带。

见到江流儿,她左眼佛瞳突然流下血泪。

"你被骗了。"狐妖递来半片龟甲,上面刻着与酒坛相同的锁链图案,"智渊禅师身上的锁链,是文殊菩萨的伏魔索。"

江流儿着龟甲上的刻痕,指尖突然被刺出血珠。

血滴在龟甲上化作一只微型金蝉,振翅飞入月漓右眼。

狐妖的竖瞳顿时蒙上金雾,口中竟吐出智渊禅师的声音:"九世轮回终成空,不如随我赴灵山。"

洞外传来木鱼声。

江流儿冲出洞口,看见山路上站着个陌生老僧,灰白胡须垂到腰间,左手托着个不断渗血的紫金钵。

老僧胸口赫然也有个蝉形印记,只是那金蝉完整无缺。

"贫僧才是第一世的金蝉转世。"老僧的钵盂突然飞出七只苍蝇,每只都长着江流儿的脸,"你不过是我褪下的蝉壳。"

月漓的尖叫从洞中传来。

江流儿迅速转身,老僧的袖中飞出条锈迹斑斑的锁链——与《金蝉十劫图》上的一模一样。

锁链穿透胸膛的瞬间,江流儿看清链环内侧刻满细小的《金刚经》,而每句经文都在渗血。

智渊禅师的出现像场噩梦。

老和尚踏着血锁链飞掠而来,手中降魔杵竟刺穿了自称第一世的老僧。

假金蝉的身体像陶器般碎裂,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虫群,每只虫子背上都有个哭泣的佛脸。

"饿鬼道的把戏!"智渊禅师烧毁虫群,江流儿注意到老和尚的锁链纹身正在发光。

那些金光流动到月漓藏身的山洞方向,在空气中留下焦糊的佛经文字。

月漓的右眼彻底瞎了。

江流儿用撕碎的僧袍包扎她流血的眼眶,发现狐妖的左眼佛瞳里映出可怕景象:智渊禅师的真身是尊西面八臂的怒目金刚,每只手上都缠着带血的锁链。

"他...在吃你的前世..."月漓的犬齿咬破了嘴唇。

她吐出颗金牙,落地变成微型金蝉子塑像,只是塑像的胸口插着八根锁链。

江流儿突然想起呕吐出的记忆琉璃珠。

他扒开洞口的艾草,发现每片草叶背面都浮现着不同的死状,正是他前八世的终结画面。

最可怕的是第八世:一个模糊的黑影用锁链勒死游方僧,而那锁链的纹路...

"与师父身上的一样?"

月漓用爪子划开自己手臂。

流出的金色血液自动组成锁链图案,与智渊禅师纹身的缺口完美吻合。

"我是你第三世救不了的产妇,也是文殊菩萨锁链上脱落的一环。"

洞外传来诵经声。

江流儿扒开藤蔓,看见山路上出现一队戴孝的村民,正抬着口描金棺材走向金山寺。

棺材缝里滴落的不是尸水,而是散着曼陀罗香气的金色液体。

"金蝉九劫,尸解成仙。"月漓的狐耳突然竖起。

她剩余的三条尾巴突然炸毛,因为棺材里传出指甲抓挠声,那声音的节奏,竟与江流儿胸口胎记的脉动完全同步。

送葬队伍经过洞口时,江流儿的佛瞳突然看穿棺木。

里面躺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心口插着半截青铜蝉。

更诡异的是,尸体正在缓慢地蜕皮,而蜕下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写满《楞严经》。

"快走!"月漓猛地推开江流儿。

一支刻着梵文的骨箭穿透她肩膀,将狐妖钉在洞壁上。

智渊禅师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尊者还不明白?这妖狐就是第九劫!"

江流儿抱起惨叫的月漓冲向山洞深处。

随着深入,他胸口的金蝉印记越来越烫,最后在洞穴尽头照出幅壁画:九只金蝉被锁链串成轮回之环,而环中央坐着个正在啃噬自己手指的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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