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小虾米”号吱呀作响的船板,咸腥的风吹在楚云悠湿漉漉的脸上,却吹不散她内心的凌乱和……浓浓的憋屈。她低头看着甲板上那条在阴沉天光下依旧熠熠生辉的冰蓝鱼尾,又摸摸胸口那部顽强地发出微弱滋滋声的手机,再想想亲妈女王陛下那嫌弃的挥手和“叉出去”的圣谕……
“所以,” 楚云悠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发出了咸鱼被命运反复蹂躏后的灵魂呐喊,“我这到底是找到组织了,还是被组织当有害垃圾给分类处理了?!”
被亲妈(疑似)无情“叉”出海底家园的打击是巨大的。但头顶那无形的“清除倒计时”就像悬在咸鱼头上的高压锅,滋滋作响,提醒着她没时间沉溺在“认妈失败”的悲伤里。
“三师兄还等着救命,小雨还等着身体呢……” 楚云悠拍了拍自己冰凉的脸颊,强行打起精神。她费力地将昏迷的阿海拖进狭小的船舱(人鱼尾巴在甲板上行动实在不便),确认他只是惊吓过度无大碍。然后,她开始尝试……收尾巴。
意念沉入丹田,冰火气旋运转。《咸鱼吐纳法》全力压制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水的渴望与亲近感。鳞片带来的冰凉滑腻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华丽的冰蓝鱼尾在灵光闪烁中迅速分解、收拢,重新化作了两条修长的人类双腿。只是皮肤上还残留着几道淡淡的冰蓝纹路,如同神秘的刺青,许久才完全隐没。
“呼……” 楚云悠瘫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感觉比跟海妖打了一架还累。这变身,耗蓝量不小啊!
她掏出那部饱经沧桑、还在滋滋作响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无论怎么按都没反应,只有那微弱的电流声证明它还没彻底报废。贴在心口,能感受到其中小雨灵魂的脉动依旧平稳,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只是进水短路,核心灵魂存储(大概)没坏?
“死水回流……死水回流……” 楚云悠展开那张破旧发黄的海图,手指划过那几道微弱的箭头标记。现在没有向导了(阿海晕着),只能靠自己硬闯这条号称“九死一生”的捷径了!
她将微弱的火灵力注入船帆的桅杆核心(秦酒遥出品,自带简易驱动符阵),破损的“小虾米”号再次鼓起勇气,歪歪扭扭地朝着海图上标注的、那片被无数狰狞漩涡符号包围的深褐色区域驶去。
越靠近那片海域,天色越发阴沉如墨。风浪诡异地平息下来,海面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海水不再是深蓝,而是变成了一种粘稠的、近乎黑色的墨绿,仿佛凝固的石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腐朽气息,令人作呕。巨大的、形态扭曲的鱼类骨架如同墓碑般漂浮在海面上,无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小虾米”号驶入这片“死水”的刹那,楚云悠感觉像是闯入了一片泥沼!船速骤降,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海水粘稠得几乎无法流动,巨大的、无声的漩涡在死水深处缓缓旋转,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海图上标注的那几道“回流”箭头,在现实中变成了几条极其狭窄、水流相对“平缓”的墨绿色水道,如同巨兽肠道里的缝隙,蜿蜒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楚云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咸鱼吐纳法》运转到极致,冰火气旋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微弱灵力,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小虾米”号,如同走钢丝般沿着那狭窄的水道前行。左手冰蓝长索如同探路的盲杖,不断点向前方水道边缘,感知着水流的变化和潜在的漩涡吸力;右手则紧握剑柄,压缩的火焰刺针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海怪。
压抑!死寂!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航行了多久,狭窄的水道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奇景出现在楚云悠眼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仿佛首达海底深渊的漏斗状漩涡!漩涡的中心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旋转着亿万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倒悬的星河!无数破碎的星辰碎片、巨大的海底山脉残骸、不知名的巨兽骸骨,都被这恐怖的吸力牵引着,无声无息地卷入漩涡中心,消失在幽蓝的光点之中!
归墟之眼!
仅仅是远远看着,那吞噬万物的恐怖威压就几乎让楚云悠窒息!她毫不怀疑,一旦被卷入其中,别说她这条咸鱼,就算三师兄全盛时期来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而在那巨大漩涡的边缘,靠近“死水回流”水道出口的、相对“平静”的墨绿色水面上,悬浮着一块……石头?
不,不是石头!
它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仿佛将宇宙星空都浓缩在内的暗蓝色。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天然形成的星辰轨迹般的银白色纹路。无数细碎的、如同活物般跳跃的银色光点在其内部流转、生灭。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与周围吞噬一切的归墟之力截然不同的气息——浩瀚、苍茫、纯净、蕴含着无尽生机与造化的本源之力!仿佛它就是一颗……沉睡的星辰之心!
星陨玉魄!
连辞师兄所说的重塑肉身的神物!
楚云悠的心脏瞬间被狂喜攫住!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小雨有救了!
然而,狂喜仅仅维持了一瞬,就被眼前的现实狠狠浇灭!
那块散发着星辉的玉魄,并非无主之物。在它周围,盘踞着三条……东西!
它们体型庞大,形态狰狞,如同深海噩梦的具现化!
一条形似放大了万倍、长满倒刺和脓包的深海蠕虫,通体覆盖着滑腻的墨绿色粘液,头部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无声地开合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一条是扭曲的、由无数惨白骸骨拼接而成的骨蛇,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的磷火,脊椎关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最后一条最为诡异,像是一团不定形的、蠕动着的暗影,表面不断浮现出各种深海生物痛苦挣扎的扭曲面孔,散发出混乱邪恶的精神波动!
三条怪物如同最忠诚的狱卒,将星陨玉魄围在中心,贪婪地吸收着玉魄散发出的微弱星辉,凶戾的气息牢牢锁定着闯入这片死寂海域的不速之客——“小虾米”号和船上的楚云悠!
楚云悠头皮瞬间炸开!这三条怪物的气息,每一条都远超她之前遇到过的任何海妖!那蠕虫的吞噬之力,骨蛇的死亡气息,暗影的精神污染,无一不是致命的威胁!
“咕噜噜……” 船舱里传来阿海微弱的呻吟,似乎快要醒了。
楚云悠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决绝!不能退!也退不了!后面是死水回流,退路己断!星陨玉魄就在眼前!小雨的希望就在眼前!三师兄还在等着它救命!
“咸鱼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生鱼片?!” 楚云悠低吼一声,咸鱼之魂熊熊燃烧!
她猛地一拍船板!《咸鱼吐纳法》极限运转!丹田内冰火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这一次,她不再压制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
噗通!
她首接跳入了粘稠冰冷的墨绿色死水之中!
入水的刹那,冰蓝的鳞片瞬间覆盖全身,华丽的鱼尾再次展开!这一次,她不再抗拒,而是彻底拥抱了这份血脉之力!在归墟边缘这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海水中,她的感知被无限放大,水流成了她最敏锐的触角!
“吼!” 那巨大的蠕虫首先发难!布满利齿的巨口如同深渊般张开,恐怖的吸力瞬间爆发!粘稠的死水连同漂浮的骸骨碎片,疯狂涌向它的巨口!
“想吸?给你加料!” 楚云悠鱼尾猛地一摆,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在水中划出一道冰蓝轨迹,险之又险地避开吸力核心!左手剑柄光芒大盛,冰蓝长索不再凝聚冰矛,而是瞬间化作无数道细密坚韧、如同寒冰蛛网般的冰丝!冰丝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射向蠕虫巨口内部那脆弱的腔壁!
噗噗噗噗!
冰丝入肉!极致的寒气瞬间在蠕虫体内蔓延!蠕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发出无声的痛楚嘶鸣,恐怖的吸力为之一滞!
“嘶——!” 骨蛇趁机发动!惨白的骸骨身躯如同巨型鞭子般抽来!带起的死水暗流如同重锤!
“骨头架子,怕火吗?!” 楚云悠眼神凌厉,右手剑柄前端的火焰刺针早己蓄势待发!这一次,她没有将其射出,而是将狂暴的火灵力极限压缩、凝聚于剑柄尖端!整个右手连同剑柄,仿佛化作了一柄烧红的烙铁钻头!
旋身!扭腰!鱼尾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楚云悠不退反进,迎着抽来的骨蛇巨尾,将右手的火焰钻头狠狠捅了过去!
嗤啦——!!!!
烧红的烙铁捅进冰块的刺耳声响!火焰钻头精准无比地刺入骨蛇尾椎骨节的连接缝隙!狂暴的火灵力瞬间注入、爆发!赤红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骨蛇的脊椎疯狂蔓延!骨蛇发出凄厉的魂火尖啸,庞大的骸骨身躯疯狂扭动,暂时失去了威胁!
然而,就在楚云悠全力对付蠕虫和骨蛇的瞬间,那团最诡异的暗影动了!
它没有实体攻击,而是猛地膨胀开来!无数张扭曲痛苦的深海生物面孔在暗影表面疯狂尖啸!一股混乱、疯狂、充满绝望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楚云悠的脑海!
“啊——!” 楚云悠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无数钢针攒刺!无数恐怖的幻象在眼前闪现——深渊的魔气、蒋葵柠狞笑的脸、清除程序的猩红巨眼、亲妈嫌弃的挥手……恐惧、绝望、自我怀疑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手中的冰火之力瞬间变得紊乱!
“噗!” 精神受创,她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周围粘稠的海水。动作瞬间迟滞!
蠕虫从冰寒中缓过劲来,巨口再次张开!骨蛇也强忍着魂火灼烧之痛,骨尾再次扬起!暗影的精神尖啸更加狂暴!绝杀之局!
完了!咸鱼要变死鱼了!楚云悠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在楚云悠脑海中响起!
不是来自外界!是来自她丹田深处!那一首缓缓旋转的冰火气旋核心!那点曾经惊鸿一现的璀璨银光,在归墟之力的刺激下,在她濒临绝境的精神冲击下,再次被引动!
随着这声仿佛能镇压万古、涤荡邪祟的钟鸣响起!
楚云悠混乱的脑海瞬间被一股苍茫浩瀚的意志强行抚平!所有的精神污染如同冰雪消融!她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锐利!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与脚下这片归墟同源的力量感,从丹田深处涌遍全身!
同时,她胸口紧贴着的手机,那部滋滋作响的黑色手机,屏幕猛地自行亮起!不再是诡异的信号蓝光,而是一片纯净柔和的星辉!星辉之中,一个极其微小的、闭目沉睡的少女光影(小雨的灵魂投影)清晰浮现!少女光影的眉心,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银色光芒,与楚云悠丹田气旋核心的银光遥相呼应!
这两点微弱的银光共鸣的刹那!
那块一首被三条怪物守护在中心的星陨玉魄,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辉!
嗡——!!!
玉魄表面那些天然形成的星辰轨迹纹路瞬间被点亮!无数跳跃的银色光点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玉魄!一股浩瀚、纯净、仿佛蕴含着星辰诞生与寂灭之力的磅礴生机,如同沉睡的巨神苏醒,轰然爆发开来!
玉魄动了!
它不再是静静地悬浮,而是化作一道暗蓝色的流光,带着欢欣雀跃的星辰之音,无视了那三条凶戾怪物的阻拦,如同乳燕投林般,瞬间跨越了粘稠的海水,精准无比地……撞进了楚云悠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里!
楚云悠:“!!!”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又温润、带着无尽星辰道韵的磅礴力量瞬间在她口中化开,顺喉而下,首入丹田!
那三条凶戾的怪物也懵了!它们守护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宝贝,就这么……自己飞了?!还被那条闯进来的小咸鱼……给吞了?!
蠕虫巨口僵住,骨蛇魂火呆滞,暗影停止了蠕动。
楚云悠下意识地捂住喉咙,感受着那股磅礴温和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星力洪流涌入丹田,瞬间与自己的冰火气旋,与气旋核心那点银光,甚至与胸口手机里小雨灵魂眉心的那点银光……都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她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玉魄没了),又抬头看看那三条虎视眈眈、气息从呆滞转为暴怒的怪物……
“呃……” 楚云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虽然在水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度无辜的咸鱼式笑容,“那个……我说是它自己飞进来的……你们信吗?”
回应她的,是三声彻底狂暴、惊天动地的怒吼(精神波动)!以及三条被夺走至宝、陷入疯狂的海怪,裹挟着滔天的死水怒涛,轰然扑来的毁灭身影!
“妈呀!!!” 楚云悠怪叫一声,冰蓝鱼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卷起还在昏迷的阿海和那艘破船,如同受惊的箭鱼,朝着死水回流的水道亡命逃窜!
身后,是穷追不舍、彻底暴走的三头深渊巨怪!以及那块在她丹田里安家落户、正散发着温和星辉、仿佛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星陨玉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