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营地的瞭望塔，三声刺耳的哨响撕破薄雾。
祁振戎站在阅兵场中央，身后九团的军旗猎猎作响，赵蒙生、梁三喜和靳开来按计划各就其位。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个方阵如黑色浪潮般涌来，最前方的王铁牛敞着军装领口，肩章上的油渍混着汗渍。
苏海龙歪戴着军帽，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刘猛双手抱胸，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刃。
雷震军长站在阅兵场旁的土坡上，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勃朗宁枪套，那是他从抗战时期就带在身边的老伙计。
他身旁的参谋小心翼翼开口：“军长，要不要出面说说他们三个？”
军长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笑意，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慌什么，让他们折腾折腾，这才有意思。当年我们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吵得可比这凶多了。”
“哟呵，这不是咱们的常胜将军吗？” 王铁牛率先开口，铜铃大的眼睛上下打量祁振戎。
故意拉长语调，“五六年时间，从大头兵爬到团长，这火箭坐得比咱们师的信号弹还快啊！该不会是上头有人罩着，才走了这狗屎运吧？”
他身后的一营士兵跟着哄笑，笑声里满是挑衅，几个士兵还故意交头接耳，眼神不断往祁振戎身上瞟。
苏海龙晃悠着走到祁振戎跟前，伸出一根手指，作势要去碰他的新肩章，却被靳开来拄着拐杖横身挡住。
苏海龙挑眉，吹了声口哨：“靠几个汽油瓶和土炸弹就立了大功？早知道我也去捡几个破瓶子，再找些煤油泼一泼。”
“说不定现在坐师长位置的就是我了！啧啧，现在这军功啊，可真容易拿。”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尽是戏谑。
刘猛始终沉默不语，冷不丁将手中的军用铁锹狠狠插进地面，溅起的碎石擦着祁振戎的裤脚飞过。
他盯着祁振戎，声音像砂纸磨过钢板般粗糙：“新兵蛋子坐高位，屁股都还没把椅子捂热呢。在我眼里，能打才是硬道理。”
“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上了战场，怕是枪响了都得尿裤子，也配管我们这些在死人堆里滚了十几年的老兵？”
祁振戎静静听完，双手背在身后向前半步。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王铁牛涨红的脸上：“三位，我们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觉得军衔不公，大可去找军长理论。但现在，你们的营己经编入九团，就得听我的。”
“听你的？” 王铁牛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小身板，能扛得起九团这杆大旗？”
“我手下随便拉个兵，都比你有资历！” 他握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声响，眼神里满是轻蔑。
苏海龙凑到祁振戎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却足够让周围人听见：“听说你指挥战斗的时候，还得靠赵蒙生在旁边出谋划策？”
“没了他，你是不是就抓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说罢，他退开两步，脸上挂着挑衅的笑容。
刘猛则抱起双臂，冷哼一声：“别拿什么服从命令说事，有本事就用拳头说话。”
“就你这点能耐，也就是运气好打了两场小仗，真碰上硬茬子，怕是得带着九团的人当缩头乌龟！”
祁振戎突然扯开军装领口，露出胸口狰狞的弹疤，那是在弹药库突袭时被弹片所伤。“就凭这个。”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祁振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没想过当什么团长。但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就有责任带好九团。”
梁三喜见状，“唰” 地抽出腰间砍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不服气？划出道道比划比划！是爷们就别光动嘴皮子！”
苏海龙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梁三喜，嗤笑道：“哟，动刀动枪的，吓唬谁呢？就你这把破刀，砍树都费劲，还想砍人？”
刘猛盯着祁振戎的伤疤，眼神微微一动。
却依旧嘴硬：“一道疤说明不了什么，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的多了去了，有本事就证明给我们看，别光在这卖惨。”
祁振戎伸手按住梁三喜的刀，目光始终没离开三位营长：“我知道你们从军十几年，论资历，我比不上。但在战场上，不是比谁军龄长。”
他转向王铁牛，“听说你擅长阵地战，敢不敢和我们九团来场攻防演练？要是输了，就把你那嚣张的气焰收一收。”
又看向苏海龙，“二营的奇袭战术不错，咱们比比谁的方案更能出奇制胜。要是比输了，就别再满嘴跑火车。”
最后看向刘猛，“至于三营，刘营长练兵严苛，正好和我们九营的尖子兵切磋单兵作战。要是败了，就别再看不起人。”
他顿了顿，环顾三个营的士兵，声音陡然提高：“输了的，给我老老实实服从命令。”
“赢了的，我这个团长位置，双手奉上！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人敢在比试中耍阴招，就别怪我祁振戎不客气！”
阅兵场上鸦雀无声，只有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王铁牛盯着祁振戎，突然咧嘴大笑：“好！有种！老子就喜欢你这股血性！不过丑话说回来，输了可别哭鼻子！”
苏海龙也笑了，重新扶正军帽：“行啊，就让我看看九团有几斤几两，可别到时候连裤衩都输没了。”
刘猛默默拔出铁锹，拍了拍祁振戎的肩膀，这一下，不轻不重：“希望你别让我太失望。”
祁振戎看着三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场交锋，不过是开始。
但他知道，九团的大旗，己经在三个刺头营面前，稳稳地立了起来。
而接下来的比试，将是真正收服人心的关键一战。
雷震军长将照片小心翼翼塞回口袋，脸上笑意更浓。
他看着祁振戎挺首的脊梁，恍惚间又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好小子，有当年老子的狠劲。”
他低声说，眼角不知何时泛起了泪光，“九团交到你们手里，我这老头子，放心。”
祁振戎抬手制止了身后跃跃欲试的梁三喜等人，掌心的老茧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
他解开军装最上面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弹痕：“不用换人，我亲自领教三位的本事。就从王营长最拿手的阵地战开始。”
王铁牛咧嘴狞笑，肥厚的手掌拍得大腿作响：“好！老子正想看看，你这毛头小子怎么守住我一营的强攻！”
他转身对士兵们咆哮：“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把这阅兵场当鬼子的山头，冲垮他们！”
随着一声令下，一营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
祁振戎站在临时搭建的战壕里，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耳旁仿佛又响起弹药库爆炸时的轰鸣。
“听我指挥！” 他握紧手中的训练用假枪，“三人一组，交替射击！利用战壕拐角，别暴露身形！”
九营的战士们迅速散开，动作利落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 。
这些在绝境中摸爬滚打的汉子，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更懂得如何在有限条件下保存实力。
子弹呼啸声此起彼伏，不过是假枪发射的空包弹，但一营的攻势依旧凶猛。
王铁牛亲自带队冲锋，吼叫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祁振戎看着敌方利用地形掩护，呈三角阵型推进，心中暗自盘算。
“等他们进入三十米范围！” 他压低声音，眼神死死盯着逼近的身影。
当一营踏入预设区域，祁振戎猛地挥手：“投烟雾弹！”
白色烟雾瞬间弥漫战场，一营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祁振戎抓住时机：“二排迂回包抄，三排火力压制！”
九营的战士们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烟雾中，凭借着在丛林战中积累的经验，精准 “击毙” 敌方关键火力点。
王铁牛被几个九营战士 “包围” 时，还没反应过来，假枪口己经顶住他的后背。
“王营长，承让了。” 祁振戎从战壕里走出，脸上沾着模拟硝烟的黑灰。
“你们攻势够猛，但太依赖正面强攻，后方补给线和通讯节点却毫无防备。”
王铁牛喘着粗气，看着九营战士们有条不紊地清理 “战场”。
突然咧嘴大笑：“痛快！老子打了十几年阵地战，第一次被人算计得这么利落！祁团长，我王铁牛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