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狗肠子也在台下看着，看起来很是嫉妒和不服。没错，狗肠子虽然是个流氓，但是确实是一个热爱文艺的流氓。
老舅点儿有点背，陈厂长恰好在今天召集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开会，点名的时候老舅却不在。
散会后，陈厂长非常不爽地问张秘书：“这个崔国明什么情况？没听取他的那堆异想天开的建议，他就连班都不上了？”
“可能还真是。这个小崔吧，怎么说呢，自认技术过硬，一向很懒散，迟到都是小事，他还时不时地旷工，有时1、2天都见不到人。”张秘书现在彻底明确了厂长对老舅的态度，小针马上就扎了上去。
“没人管他吗？”厂长问。
“以前老厂长在的时候，有点惯着他，觉得他毕竟是哈工大的毕业生，技术也确实还过得去，一首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厂长意味深长地说：“咱们得树立个典型。”
“我同意，不是不是，我明白！明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秘书在厂子里最常说的俩字就是同意，今天跟厂长说话，也不小心说了句同意。可同意这个词轮不到秘书跟厂长说，所以张秘书迅速反应了过来。
“明白你还不去找他？！”
“明白！”
一向看不惯老舅甚至有点嫉妒老舅的张秘书扎针成功，有些小兴奋。骑着自行车，在超大的厂区大院里咧着嘴笑着疾驰向了老舅办公室，到了老舅办公室，张秘书的嘴还没合上呢。
虽然己经是90年代，但是老舅办公室的办公家具陈设却像是停留在了60年代。家具虽然陈旧，但是老舅却把办公室弄得不伦不类，不但贴着大幅的“麦当娜”暴露的照片，而且还有被老舅改装过的90年代流行的“泳装美女”挂历。
老舅的办公桌上放着什么《大众电影》《流星蝴蝶剑》等闲书，一点儿和工作相关的书也没有。并且桌上还有老舅写的“难得糊涂”的墨迹未干的帖子。
看到眼前这一切，张秘书觉得有点眼花。忍不住问了和老舅同在一间办公室的工程师赵海龙。
张秘书说：“小崔把自己办公室弄成这样，你也不管管？”
赵海龙显然也不是很喜欢张秘书，开始阴阳怪气地调侃：“我也不是他领导，我咋管他？要么张秘书你找厂长给我封个官，我好好管管小崔。我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把办公室弄成这样，你呆着不难受吗？”
赵海龙看着衣着暴露的麦当娜：“不难受，这不挺好看的吗？”
“这还哪像个办公室？咋看咋像洗脚房。”张秘书说。
“我没去过洗脚房，不知道啊！不像你生活体验这么丰富。”赵海龙继续阴阳怪气。
“……等他回来，你让他必须把这收拾下！”
“好啊，那我就说是张秘书命令的，行吗？”
“……当然不行，我也没权力命令他。我是为他好，这要是厂长看见了，还不得批评他？”
这时另一位工程师刘野端着一个超级大的大茶缸走了过来。
刘野说：“崔哥脸皮厚，不怕被批评。”
张秘书有些急了：“到时候被批评的肯定是你们的办公室，而不是他个人！他没有尊严，你们俩也没有尊严吗？”
“我们怎么没有尊严，我们的工作任务是保障工厂机械安全运转，有了故障马上排除，这些年我们工作中出现过纰漏吗？我们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才是我们的尊严。就技术而言，咱们厂有人的技术可以超过小崔吗？反正给我10年都不行。”刘野说的是实话。
赵海龙接过话说：“刘野说得没错。就像是张秘书你，你的工作就是陪好厂长，上班时传达厂长的指示，下班后陪厂长喝酒，甚至还要陪唱歌跳舞，平时还要给厂长开车门子、点烟什么的。你都很好地完成了任务，这就是你在工作中获得的尊严。”
张秘书有些恼了：“二位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好意提醒，二位挖苦我干嘛？”
“我们不是挖苦，是真有点羡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海龙说。
“行，行，行。小崔怎么还不回来？”张秘书问。
“今天他肯定不回来了。”赵海龙说。
“为啥？”
“去参加全市首届卡拉OK大赛的预赛去了，刚刚打电话回来说，己经以预赛第一名晋级了。”刘野说。
“他没请假？”
“这我不知道。”
“就他？！还什么预赛第一名？”张秘书冷哼。
赵海龙假装有些严肃地说：“张秘书啊，我们是羡慕你，但是我们不能嫉妒你，对不对。崔哥的唱歌跳舞能力你是知道的，哪年不是咱们厂晚会的台柱子？他去了拿第一，也是我们厂的光荣。你可以羡慕，但是不能……”
张秘书干笑几声，摆摆手走了。
由于当时的电视台录播，而在93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开机率和收视率都非常高，而全市第一届卡拉OK大赛这样的热闹事至少获得了99%东林市市民的关注。老舅在预选赛中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绩的事儿迅速发酵，连二胖的同学们都知道了，二胖志得意满。同学们现在也相信二胖写的作文了，二胖在学校的地位也像坐了火箭一样嗖嗖地上升。姥爷和姥姥当然也知道了，也很为老舅骄傲。姥姥很欣慰老舅终于展示了遗传自她的艺术才华，姥爷关心的则是老舅能不能因为这次获奖给厂里争光然后晋升高工，这是姥爷多年以来的心愿。姥爷哪知道，别说高工了，老舅这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且说决赛这天一大清早，张秘书正好看到了骑着自行车要出去的老舅。
张秘书有点颐指气使：“小崔，小崔，等等。”
“哎呦，张大秘没陪咱们新厂长啊！”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有事吗？”老舅显然很烦张秘书。
“你请假了吗？厂长都说了，要抓典型。”
“啥典型啊？能歌善舞典型？技术突出典型？发明创新典型？仗义执言典型？这个不着急，我肯定是典型。”
“是消极怠工典型！”
“抓我？抓呗！你跟厂长一起来抓呗。”老舅一脸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