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探照灯在苏婉脸上投下惨白的光晕，她裹着军绿色披肩蜷缩在折叠椅上，脖颈处大片晒痕在遮瑕膏下若隐若现。这是《寒江雪》剧组转战敦煌的第七天，戈壁滩的烈日像砂纸般磨着皮肤，就像此刻陆曼云发来的消息，字字句句都在刺痛她的神经："明天陆家老宅祭祖，你必须到场，别丢陆家的脸！"
"婉姐，该补妆了。" 小夏举着化妆箱的手有些发抖，"导演说这场雨戏拍完，我们就能回市区了。" 苏婉点点头，喉间泛起血腥味 —— 连续二十小时的拍摄，让她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当粉底刷扫过脖颈时，她忍不住轻嘶一声，晒痕处的皮肤像被撒了把细沙。
突然，片场的喧嚣声戛然而止。苏婉抬头，看见陆霆的越野车碾过碎石路，军靴踩在敦煌特有的红土地上，扬起细小的尘雾。他穿着便装，黑色夹克领口露出半截迷彩内搭，肩章位置别着枚子弹壳改制的胸针 —— 正是她落在靶场的那枚。
"陆教官怎么来了？" 副导演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苏婉下意识拉紧披肩，却为时过晚。陆霆的目光像精准的瞄准镜，瞬间锁定她脖颈处斑驳的晒痕，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昨夜新闻里，她穿着被弄脏的礼服面对记者的模样，想起她掌心的薄茧，想起协议签署时她倔强的眼神。
"苏小姐，陆老夫人让我来接你。" 陆霆的声音沉得像戈壁的暮色，却在靠近时放轻了音量，"祭祖仪式提前到今晚。"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椅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和他留在她公寓的药盒味道一模一样。
苏婉站起身，披肩滑落的瞬间，陆霆看见她手臂上同样触目惊心的晒痕。那些不规则的红斑像靶场的弹孔，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起协议里 "双方不得干涉对方工作" 的条款，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你的伤......"
"小伤。" 苏婉下意识模仿他的回答，却换来陆霆皱眉的凝视。他从夹克内袋掏出个军绿色药膏盒，金属外壳上刻着 "昆仑特种大队专用" 的字样："消炎止痛，比你用的 civilian 药膏管用。"
小夏在一旁倒抽冷气，她从未见过陆教官如此强硬的态度。苏婉盯着药膏盒，想起记者围堵那晚他递来的药盒，想起他手背渗出的鲜血。戈壁的风卷起她的发丝，掠过陆霆指节的旧伤疤，那是他在边境排雷时留下的印记。
"我自己来。" 苏婉伸手去拿药膏，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掌心的晒痕。陆霆的手猛地缩回，迷彩内搭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与她相似的晒伤 —— 原来他在烈日下开了五个小时车，从昆仑靶场赶来。
药膏的薄荷味在空气中散开，苏婉轻轻涂抹着晒痕，疼痛渐渐被清凉取代。她想起父亲生病后，再也没人这样关心她的伤痛。陆霆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她的伤口上，像守护重要目标的哨兵。
"陆教官，苏小姐的戏要开拍了！" 场务的喊声打破沉默。陆霆点点头，却从口袋掏出个保温壶："红枣枸杞茶，养胃的。" 他顿了顿，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上次看你在宴会上没怎么吃东西。"
苏婉接过保温壶，壶身还带着体温。她想起慈善晚宴上，他为她出头时冷冽的眼神，想起记者围堵时他掌心的温度。戈壁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红土地上交织成复杂的图案。
"谢谢。"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让陆霆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身走向越野车，军靴踩过她掉落的发丝，突然停住："收工后等我，我送你回市区。" 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拍摄继续，苏婉站在敦煌的沙丘上，望着陆霆离去的方向。他的越野车扬起的尘雾久久不散，像某种无声的牵挂。当导演喊 "a" 时，她仿佛又看到陆霆为她挡住记者的身影，听到他说 "我的妻子，不需要向你们交代" 的坚定。
夜幕降临，片场的灯光次第亮起。苏婉裹着披肩坐在沙丘上，看着远处蜿蜒的车灯。陆霆的越野车停在不远处，他靠在车门上，指间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在黑暗中画出细小的弧线。
"拍完了？" 他掐灭香烟，从后备箱拿出件厚外套，"戈壁的夜风刺骨。" 苏婉注意到他换了件新衬衫，袖口却仔细地扣到最顶端 —— 那里藏着今早处理伤口时未愈的纱布。
回程的车上，陆霆打开暖气，却将风口调向自己。苏婉抱着保温壶，听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仪表盘的蓝光映着陆霆的侧脸，她看见他紧抿的嘴唇，还有专注开车时微皱的眉头。
"陆霆，" 苏婉突然开口，打破沉默，"你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违背协议关心她，为什么在百忙之中驱车赶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会因为他的举动而乱了节奏。
陆霆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迷彩外套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协议上的条款，却在瞥见她脖颈晒痕的瞬间，所有理智土崩瓦解："有些事，协议里写不明白。"
这句话让苏婉呼吸一滞。她转头看向窗外，敦煌的星空璀璨如钻，却不及身边人眼中的温柔。保温壶的热气模糊了车窗，她在雾气上画了个小小的靶心 —— 那是她和陆霆独有的默契。
车子驶入市区时，苏婉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小夏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陆霆的越野车后备厢里，整整齐齐码着十箱防晒霜和晒后修复用品，都是市面上最贵的品牌。
"陆霆，你......" 苏婉的声音带着惊讶。陆霆轻咳一声，耳尖通红："别误会，只是不想你在祭祖时丢陆家的脸。"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却让苏婉忍不住微笑 —— 原来这个看似冷漠的军人，也有笨拙的温柔。
车子停在陆家老宅前，陆霆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苏婉踩着高跟鞋下车，却在转身时不小心崴了脚。陆霆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迷彩外套的味道将她包裹。
"小心。" 他的声音低沉，呼吸拂过她的发顶。苏婉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从未见过的关切与紧张。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上的沙粒。
"谢谢。" 苏婉轻声说，心跳如擂鼓。陆霆松开手，却依然扶着她的手臂："我陪你进去。" 这句话让苏婉心头一暖 —— 在这个陌生的家族里，至少有一个人愿意站在她身边。
走进老宅，陆曼云的冷笑传来："还以为你们要私奔呢！祭祖这么重要的事都敢迟到！" 她的目光落在苏婉脖颈的晒痕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看看你这副样子，哪像陆家的儿媳！"
陆霆的手臂突然收紧，将苏婉护在身后："妈，够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昆仑的积雪，"苏婉为了拍戏晒伤，是我来晚了。" 这句话惊得陆曼云当场愣住，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维护一个人。
祭祖仪式上，苏婉站在陆霆身边，听着长辈们的训诫。陆霆悄悄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掌心的温度透过礼服传来。当香灰落在她肩头时，陆霆伸手轻轻替她拂去，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己是真正的夫妻。
仪式结束后，陆霆送苏婉回公寓。车子停在楼下，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月光透过车窗，照亮陆霆手背上的旧伤疤，还有苏婉脖颈处涂着药膏的晒痕。
"今天谢谢你。" 苏婉打破沉默，手指着保温壶，"还有这些......" 她指的是后备厢里的防晒用品。陆霆看着她，喉结动了动："早点休息，记得按时涂药。"
苏婉点点头，推开车门。夜风卷起她的裙摆，她转身时，看见陆霆从口袋掏出个小盒子："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那是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躺着枚银质的子弹壳项链，底部刻着 "苏婉" 二字。苏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陆霆，你......"
"就当是谢礼，" 陆霆别过脸，耳尖通红，"谢你没把我送的口红弄丢。" 他发动车子，却在离开前又说了句，"明天我来接你，带你去看医生。"
看着越野车消失在夜色中，苏婉握紧项链，金属的凉意却挡不住心头的暖意。她知道，从陆霆递出药膏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己经悄然改变。这场始于契约的婚姻，或许真的能开出意想不到的花朵。
